周雍趁机挣脱水流的束缚,被烟尘呛得连连咳嗽,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自烟尘中提剑走出的人影:“你……”

青衣散发的修士手提长剑,身后潮水连天。他每行一步,便踩出奔涌的江河,待得行至一个足以与魔相对峙的位置时,已是千江汇海。

“魔心深种,降灾劫于天地,当诛。”他身上分明还带着阑珊的血迹,神色却泰然而沉着,一字一句都透着古老傲岸的威严。

“你不是齐云天!”周雍厉声开口,只觉寒意透入骨髓,如芒在背,“你到底是谁!”

那人转头注目于他,静如止水的目光深如极渊,毫无情绪流淌:“死物,这里非是容你放肆之地。”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一抬,便有水流袭来,扼住周雍的咽喉,将他重新摁倒在地。

周雍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借由齐云天的皮囊醒来之物,眼睁睁看着他踏浪凌空而起,迎上魔焰深处的庞然大物。那一刻渊?s岳峙,魔物缓缓吐息,大浪汹涌澎湃,某种近似“死亡”的概念铺天盖地。

那确确实实不是齐云天,以齐云天的年纪,还远无法生出这等需要万古光阴才能磨砺出的傲慢,连周雍都要为之胆寒。

交换……究竟是什么时候?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交换?是谁给予了他这等伟力?周雍被水浪擒拿得动弹不得,一颗心却因为颤栗而狂跳不止。他目睹着这一切,却并不觉得庆幸或是得意,只感觉冥冥之中宿命在磨刀霍霍,谁也逃脱不得。

一声低沉的咏叹回荡于天地间,那个青色的身影于魔相面前本是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却有着令人无法忽略的骇然斗志。四面狂乱的灵机纷拥如潮拥簇向他,其间风雷赫赫,卷起吞噬万物的涡流。

千刀万刃自水浪中浮出,盘踞在青衣修士身侧,刃身像是被雷电淬沥过一般噼啪作响。

凶相毕露的恶鬼顿住了,血红的巨瞳大睁,显然留意到了这个企图拦阻自己的存在,但它却没有立时进攻,而是罕见地停下咆哮之姿,选择了端详。它全然没有意识到那锋芒凛冽的杀机,只拖着冗重的身躯靠近,慢慢伸出一只手去。

别看了,那不是你要找的人,真是愚蠢啊……周雍遥遥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却又笑得格外难看。

你该庆幸他早已死去,如今杀你的不过是借他皮囊复苏的无名伟力。若他还活着,你以魔相之姿显世,溟沧岂能容你?为保全山门声誉,他齐云天又岂能留你?

青衣修士没有表情地打量着接近自己的魔物,巍然不动,只在那只狰狞巨手临近的瞬间挥剑,留下一道清澈的痕迹。

像是发号施令。

水浪中的利刃全然活了过来,向着魔相劈砍而去,一息之间,那只巨掌就像是被无数利齿啃咬过一般残缺不堪。那些利刃疯狂地钻入魔相深处,绞断其间构筑筋肉的魔气。魔相从未受到过如此巨创,盛怒之下爆发出激烈的狂吼,更浓烈的魔气喷薄而出完成再生,骨骼与血肉重组的声音仿佛万千巨蛇游走。它极尽可能地宣泄着愤怒,沉寂的目光中燃起更为激烈的火。

“生”与“死”在激烈地争夺着主导权,魔相每一次再生,便有更多的水浪扑上,与之不死不休,毫不留情。

厮杀的最后,竟是奔涌的浪潮占了上风,赤紫色的魔焰在渐渐败退。原本失控到无人能挡的魔物居然当真被水困住了,它的身躯依旧庞大魁伟,却已被利刃切割出一道又一道深邃的伤痕,流淌出不知是否是鲜血的漆黑液体。它咆哮着,吼叫着,却无人能懂它的悲恨与疯狂。

周雍被那吼声震到双耳流血,若非他本就不是活人,此刻早已是脑浆迸裂。他艰难地抬眼,只见天与地俱是黑的,不断流出黑血的魔相摇摇欲倒仿佛巨山将倾,唯有那个青色的影子凌驾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