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如他所言阖上了眼。四面的雨下得淋漓,他执伞而立,一身玄袍翻飞,乍一看,好像还是许多年前年少气盛的那个十大弟子。
他依稀感觉自己的手被齐云天用力握住,被松开的一瞬间,有一方冰凉的玉料落入自己的掌心。
张衍被那熟悉的质地一惊,不待齐云天开口已是先一步睁眼,但见掌中一枚青玉印章水光流转,剔透玲珑,果然是那上极殿副殿主的法印。他下意识要将此物塞回齐云天手中,却反被对方将手握得更紧。
“大师兄这是何意?”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过分镇静的脸。
齐云天笑了一下:“为兄不日就将远行,山门一切,便要有劳渡真殿主了。”
张衍一把将纸伞丢开,腾出手来反扣住齐云天的手腕:“什么意思?你……”
“昔年,前代掌门因未曾立下继任人选而飞升,以致山门内乱,元气大伤,是以掌门师祖才在十六派斗剑之后择选我入主玄水真宫。”齐云天笑意极淡,声音也极淡,一袭青衣湿透,像是要这么化在雨中,“今时今日,你之修为胆识俱在我之上,乃是能力挽狂澜之人,大劫当前,更可保山门于危乱之间,理应由我退位让贤。”
“你在胡说些什么?”张衍眉头紧皱,只觉得齐云天话语间那份远离尘世的平静教他胆战心惊,几乎是呵斥一般开口,“什么退位让贤?你是掌门真人亲选的上极殿副殿主,是门中诸人认可的下一任山门执掌……这个位置是你当年拼了命才得来的,谁也拿不走!”
齐云天仍是默不作声地微笑着,将自己打湿在雨中,眉梢眼角都蕴着张衍读不懂的情绪。
张衍几乎恨极了他此刻的无动于衷,某种怒意并着惶恐在升腾,教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松开这个人的手:“齐云天,你听好了!张衍是溟沧的渡真殿主,也只会是溟沧的渡真殿主,他日去往外界,山门重振,此位也绝不会改。你也是一样!”
齐云天忽然没了言语,只静静地注视着他。
所有的疾言厉色统统没了着落,唯独一颗心忐忑而空洞地跳着。张衍放低了声音,尽量和缓地开口:“大师兄……你记得么?你说,你在的位置太高也太孤独,所以你想有人能和你站到一处。如今我已经走过来了,走到你面前了,你为何还要走?你走了,又要去哪里?”
齐云天的笑意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有变化,张衍目不转睛地看着,忽地惊觉不对,只觉得手中陡然一空,而眼前的人青衣楚楚,被大雨淋出墨晕,竟像是一幅被水湿透了的画,至此便散了。
张衍猛地睁开眼,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那些毫无道理的梦境又来了,这次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渡真殿的卧榻上的。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用力扣着一截冰凉的手腕,转头看去,齐云天果然已被他的动静惊醒,略有些疑惑地以目光询问他的突然起身。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衍扶着额头,觉得思绪一片混沌。
齐云天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替他拭去额上冷汗:“去月斜楼赴宴后便直接回来了。又做梦了?”
“‘又’?”张衍用手腕抵住额头,艰难地分辨齐云天的话语。
“你说过,这些年你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只是醒来全然不记得了。”齐云天握了握他的手指,放出些许清澈精粹的灵机助他安神。
张衍感念到他的气机,渐渐心安,凝神听着殿外的动静:“下雨了?”
“是,回来不多时,便又下雨了。”齐云天静静回答。
张衍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将他抱入怀中,齐云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梦由心生,莫要多思多想,且再歇一会儿吧。等过些时辰,又是不少事务需得料理。”
“大师兄……”张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