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令色亦不为过。然而对着张衍,他却每每失利,只能任由对方占尽口头便宜。

“别走,与你说着玩的。”张衍捉了他的手,忽地一笑,亡羊补牢,“大师兄议事素来专注,一丝不苟,堪为我辈楷模,岂会有分神疏忽之时?”

“……”齐云天静默片刻,发现自己拿这个人果然一点办法也没有。法身的法力所剩无多,哪怕再如何被挽留,也难以长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取笑自己的这个年轻人,目光不自觉地柔软下来。殿内光阴忽明忽暗,他在张衍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张衍说得没有错,他确实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从少年时的顾盼自雄,到如今的不怒自威。若将岁月一饮而尽,那必是柔肠百转。

“神水禁光的法胎祭炼已到了关键之时,往后百年间,大约法身也会尽量避免动用。”力量已经在从指间逐渐消退,齐云天收敛心神,只拣紧要之事与他交代,“好在师祖与老师大约不久也将炼成余下的九还定乾桩,诸事当是无虞。”

“你宽心便是。”张衍颔首。

齐云天微微笑了,本打算就此散去法身,面前的青年却下意识将他的手却握得更紧。

齐云天一怔,张衍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强人所难,顿了顿终是将手松开:“祭炼此物宜缓不宜急,当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齐云天知他是担心自己如先前那般入障,亦感觉到了那只手离开时的迟疑。

“闭眼。”他忽然反握住张衍的手,轻声开口。

张衍为这个难得的要求一挑眉,笑道:“这些年难得见你一面,我可还想多看一会儿。”话虽如此,还是依言阖眼。

齐云天安静地看着这张英挺俊朗的脸,笑意无声地舒展开来,抬头吻上。

唇上忽地传来一点湿热的触感,唇与齿短暂相逢后了无痕迹,张衍下意识收拢手臂,最后的虚影却已如泡沫般散去。

玄泽上清??济洞天。

小界之中自有朝夕,无垠大海上,一轮白月高悬,流光皎皎,照出大潮波涛粼粼,其间隐有龙游。当中一座浮岛看似危矣,却又始终坚守不动。

少年衣衫水蓝,盘坐于浮岛中央,额间一点光华如鳞,随着四周大浪起伏而明灭不定。

随着法力运转过又一个周天,海面猛地炸破开来,七条蛟龙出水,相互对峙争斗,围着这片浮岛角逐不休。每一条蛟龙都是由水而化,却逼真到鳞角峥嵘,它们低吼间腾云逐浪,要将剩下的对手吞噬。

高天之上雨云压来,盘卷成涡,海上大浪奔涌,一时间天地动荡。

关瀛岳自被齐云天勒令闭关在此,到如今已近两百载,入得元婴二重境。这多年之间,他循着齐云天所留之法参悟《玄泽真妙上洞功》,于北冥真水的领悟更进一层,吐纳间已可与水呼应,随心而召。

他此刻将一身法力尽数放开,睁眼观望着那七蛟相争,神色肃穆。

当先激战的一尾蛟龙已存落败之势,不过一瞬便被敌手侵吞。余下六尾蛟龙再争斗良久,也逐渐分出胜负,最后只剩下一清一浊相抗。

厚重的云层被互搏的蛟龙撞碎,海浪时而被压迫得纹丝不动,时而被横扫得潮峰迭起。清浊两条水龙撕咬纠缠到一处,互不相让,直入云霄,渐渐地竟相融至一尾。新生的巨龙瞳孔明亮,如冷月出云,咆哮间大雨倾盆而落。

关瀛岳站起身来,抬手一招。

巨龙似有所感,风驰电掣地向他猛扑而来,庞大的身躯足以瞬间粉碎关瀛岳脚下微不足道的地陆。而少年人不卑不亢仰首而立,毫无畏惧地迎上那份威压,看着巨龙瞬间收束成一点,将它重收入眉心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