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他身上,似乎不意是这个回答。

“恩师虽然说得详尽,但弟子其实并不如何懂得这些人情风月。只是云天他……弟子当年眼见他孤身赶赴十六派斗剑,又眼见他一身伤痕累累归来,被旧伤折磨至今,弟子始终觉得自己愧为人师。”孟至德说得缓慢,仿佛那些话语是如何沉重的东西,连吐露都艰难,“他难得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纵使不懂,也不忍见他因此伤神。就请恩师成全了他此番的念想吧,权当是为当初推他入死局的一些补偿。”

“所以说至德你啊,是真的不明白……”秦墨白终是笑了笑,抬手将他扶起,满满的尽是无奈,“这可不是一句‘成全’便能成全的事情。云天固然对张衍有情,可张衍对云天又是如何,你我皆不知晓。若是两情相悦,云天又何必自苦到如此地步,连这点心思都难以启齿?”

孟至德似不曾想到这一层:“恩师是说,张衍会不喜欢云天?云天这孩子如何不好了?”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秦墨白替他拍平肩头一丝褶皱,“这等事情,从来都是百转千回,有时千言万语亦觉不够,有时妄说一字却都嫌太多。且看他们自己的吧。”

第54章

丹鼎院正殿之后乃是“天”“地”“人”三座大殿,取三才之意。穿过三大殿,山前乃是一方宽阔云湖,廊桥直入水云深处,接着一座鱼楼。鱼楼亦是三层,正合了“三光日月星”之道。

丹鼎院地位特殊,平日里哪怕是洞天门下前来,也无不毕恭毕敬,眼下却是难得的鸡飞狗跳。一道遁光遥遥而来,漫天清莲残影,整个湖泊被惊动,开出这个时令本不应有的花盏。道童们各自慌张,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口中小声喊上两句“真人使不得”,权当是尽力阻拦过了。

“叫那张衍出来!”秦玉毫不理会那些微弱的阻拦,厉声开口。

道童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刚想再劝,就见秦玉一振袖袍,打翻了那几人高的双耳丹炉,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真人……真人明鉴啊,我等实在不知……”

秦玉冷笑出声,她洞天多年,许多事情习惯了幕后推波助澜,已极少有如此动真怒的时候:“丹鼎院的人,你们丹鼎院竟不知,好,好,好。看来你们是……”

“是如何?”

有人沉声开口,自远处廊桥缓步而来,走过云水莲花。

秦玉闻声一顿,终是转头,冷眼看向周崇举:“你带出来的好徒弟……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护得住那张衍吗?把他交出来。”

周崇举迎上那锐利目光,仍是沉静冷肃:“我的弟子自有我来管教,还不劳秦真人费心。”

“管教?就凭你?”秦玉咬牙一笑,“周崇举,凭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敢指摘于我?”

“我道行再微末,也知修身养性,反倒是秦真人洞天多年,如何还是那副焦躁性子?”周崇举望着她,挥手屏退了那帮子瑟瑟发抖的小辈,本要再说什么,目光落在秦玉脸上的时候却又忽地道,“如何哭了?出什么事了?”

秦玉下意识抬手抹过眼角,并不曾沾到湿意。她确实哭过,却也擦得干净,她并不知道周崇举是如何看出来的。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这点小动作简直落了笑话,狠狠转过头不去看他:“与你何干?你与那秦墨白沆瀣一气,你们……”

“秦掌门是你的师兄,休要口出恶言。”周崇举微微皱眉。

秦玉本已柔和了些的目光忽然又尖锐了起来:“秦墨白是我的师兄,那大师兄便不是我的师兄了吗?”她说至此处,抬手抵着额头深吸一口气,仿佛那积郁已久的话语终是猝不及防脱口而出。

周崇举注目她片刻,才道:“你我当年争吵,十次里倒有九次语涉你那大师兄,看来如今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