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才终于有勇气抬头,对上那双平静得波澜不惊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目光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好像肩上压着山,他也一样能顶天立地。关瀛岳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这真是厉害的一个人,也真是辛苦。
辛苦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知道了,就能懂得的。一定要那座山也压了过来,肩上重得要直不起腰,才能真真正正地明白,站着的不容易。
他忽然觉得自惭形秽,为自己的软弱羞愧得埋下头去。
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恩师,我……”关瀛岳艰难地开口,可是腿上已没有更多的力气,挣扎了一下还是膝盖一软,就要倒下。
然后他被一股力道稳稳扶住,是齐云天稍稍俯身抱住了他。
“好了,都结束了。”
轻淡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并不温暖,却尚有余温。
关瀛岳只觉得眼中一酸,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情绪击溃,一把抱紧面前的男人失声痛哭。真是累啊,这一路踽踽独行,原来终于也走到尽头了吗?
“恩师,我真的怕……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弟子怕极了……”他哽咽着嚎啕大哭,多少恐惧与孤独淹没了他,“您说要我忍,可我真的怕自己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又是错的……我要把自己也骗过去,可骗过去以后我真的还能找回我自己吗?”
他哭得声嘶力竭,所有的酸涩与辛苦都在这一刻涌上喉头,带着某种巨大的悲凉。
“我不怕当棋子,我只怕自己做不到,我怕自己会让您失望……恩师,我……”关瀛岳抽噎了一下,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我真的怕。”
齐云天沉默地抱着自己的弟子,听着他哭得声音沙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关瀛岳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的失态,却徒劳无功:“恩师,我做的真的是对的吗?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去想……我怕漏了破绽,我怕被看出来,可我……”
“你做得很好。”齐云天抚着他的后脑,“不愧是我的弟子。”
关瀛岳努力咬着唇,直起身,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有些事情过分执着于对错并没有意义,一人之对错,岂可比万人之生死,山门之兴衰?”齐云天依旧心平气和,“你眼下未必懂得,来日方长,自有了悟的时候。”
“是。”关瀛岳用力点头,终于清醒了一些,忙不迭地抹去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