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天光逐渐蔓入摇光殿,照亮一片飞舞的尘埃。张衍坐在台阶前,无意间转头一瞥,才发觉这一夜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过。

“先议到此处吧。”齐云天自九洲地陆图前抬头,显然也才意识到已是天亮,长吁一口气,“九还定乾桩之事干系重大,眼下我等也只能谋划大概,待得掌门师祖与老师出关,还需从长计议。”

张衍点头认同,站起身来,旋即发现仿佛有些不对――他与齐云天难得一聚,竟就这么讨论了一夜人劫之事。

“……”年轻的渡真殿主神色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齐云天随手一挥,将地陆图抹去,步下高台,便见张衍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也是一愣:“怎么了?”

张衍笑叹一声,摇了摇头:“无事。你要回天枢殿去了么?”

“闭关数载,落下了不少事情。”齐云天颔首,“渡真殿主也请自便。”

张衍微微扬眉:“大师兄昨夜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齐云天一时无言以答,只得稍稍转头,看着殿中暗沉的角落,半晌后才寻到一个充数的回答:“礼不可废。”

张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只觉得齐云天此刻故作矜持的模样还是从前那般教他心头一动,索性揶揄了一句:“大师兄克己守礼,实为我辈楷模。”

“……”

齐云天还未很好地拿捏出坦然的姿态,便感觉面前的青年上前一步,压得更近了一些。

“就一下,可以吧。”张衍低头看进他的眼睛里,忽地笑了,“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齐云天一愣,猝不及防迎来唇上一点湿热,随即被张衍抱紧,加深了这个吻。他几乎已经要忘记亲吻的滋味,唇齿却还替他记得曾经的缠绵悱恻。

张衍并不过分索取,虽然意犹未尽,依旧浅尝辄止。他抱着齐云天,将头搭过对方的肩膀:“大师兄,我会等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你答应过我的。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我们……”

齐云天看着殿外渐渐明朗的光线,无声地笑了,话语极轻:“恩,我答应过你的。”

摩赤玉崖三百里外的一处极渊上冰树丛生,绵延开来一片银装素裹,有万千灵鸟徘徊其间,落羽如雪。最深处的冰潭旁设有小案软榻,丝竹美酒,锦衣华服的青年玉冠半倾,卧在榻间,抬手时自有乖觉的鸟雀衔着酒壶为他斟满金杯。

周雍懒懒地饮罢一杯,随手将杯盏掷入水中,躺倒下去,长发垂落入水。

这片飞鸿水洲乃是他得成洞天后以法力所辟,蓄养了九洲各地搜罗来的灵禽,一只只都用秘法驯养得温顺乖巧,以供赏乐。吴族那帮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曾以此为由,阴阳怪气地讥讽了他几句耽于享乐,不务正业,他倒也不恼,隔天人手孝敬了一只星斗白雀,任凭那些小东西将他们的洞府闹得个地覆天翻。

如今灵崖上人闭关,偌大一个玉霄派尽在他一人之手,但他却实在提不起打理的兴致。

“喏,让我瞧瞧,你是个什么鸟?”他伸出手一招,示意方才那只为自己斟酒的灵雀停到自己的指尖。

白羽朱喙的鸟雀扑棱棱地落定,眨了眨黑圆的眼睛。

周雍饶有兴趣地瞧了它半晌:“这红爪朱喙,白羽白翅,是中柱洲的清梅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