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煎熬的缘起。”

张衍看着那张像绝了齐云天的脸:“何为煎熬?”

“得不到,放不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青泽的笑意似有些模糊,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寡淡,“情热时,一点冰凉;心寒时,一点余温;欢喜时,犹有惊忧;决绝时,却又不舍。如此蹉跎无常,是为煎熬。”

他自始至终并没有离开张衍剑光所指的范围:“或许你不是不信任他,你只是发现,自己难以把控住他。他是你猜不透的变数,料不到的意外,于是你才会忍不住去想,那个人在算计一切的时候,是否也算计了你?于是那些曾经的深情变得锐利,险些就要斩断过往的纠缠。但偏偏,每每想要动手的时候又太温柔,因为你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值得你为他蹉跎最好的年华,数百载的光阴。”

张衍望入那双眼睛,像是照了一面镜子。

“我有三个问题。”他仍是淡淡地发问。

青泽笑了笑,眉眼柔和地舒展开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衍把持剑光的手自始至终都极稳,嗓音却有些艰涩:“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你其实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问?”青泽反问。

“方才是你所言,我的盲目自信徒惹心神煎熬。既然如此,我自当一问。”张衍轻描淡写将话语挡了回去。

于是青泽的笑意似愈发温柔,以至于有种渺茫的朦胧:“我知道,你猜测过,我是你的心魔。”

张衍颔首:“不错,但你不是。所谓心魔,必得有心而出,随心所化。我虽知那人过往,却从不知他出身何地,俗世来历,不过偶听他提过三言两语,又如何会生出你这般惟妙惟肖的心魔?”

“不尽然。”青泽眼中有某种生动的情绪渐渐显露,“我不全然是你的心魔,你的心魔也不全然是我。我只是,一段影子。”

“影子?”张衍微微眯起眼。

青泽抿唇一笑:“齐云天昔年以自己的元神祭炼出了我,又将我渡入了你的身体,尽管我与你都失去了这段记忆,但我至少认得自己的力量。”

“你是……”

“是的。尽管坐忘莲已被你归还,但你的心头,仍留着一点残存的痕迹。这便是我。”青泽话语认真且温润,“而我之所以会以这般的面目与姿态来到你的面前,不过是满足了你曾经不经意间的一丝肖想――没有你所忌惮的谋算与心计,也没有让你难以彻底征服的修为与道行。哪怕这只是你废弃的念头。”

“第二个问题,”张衍环顾一圈四周漆黑澎湃的海浪,“这是何处?”

青泽虚眸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宝瓶――正是先前盛有蛊雕元灵的那一支――他转身向着悬崖边缘靠近几步,跪下身去,将那元灵徐徐倒入漆黑的浪潮中:“欲入斜飞涧,先至七窍岛。七个洞穴三活四死,张道友以为,这世间,会有何物能做如此形态?”

张衍目光微动,一字字道出答案:“眼,耳,口,鼻。”

他顿了顿,声音渐冷:“所以,第八处窍穴所通的斜飞涧……原来如此。”

“张道友敏慧。”青泽浮起深远的笑意,站起身来回目望他,“斜飞者,心也。”

他的声音回荡在浪潮声中,仿佛叹息:“这里,便是你的心。你既欲求至法,必得先明彻己身,但你虽已得天地相通,心头却仍有蒙昧。所以,我领你来此。这里是初开之处,这里是最终之地,这里,就是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