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你一直在怕,”影子雀跃而志得意满地逗留在他的身边,将一切娓娓道来,“你不仅害怕他会死,你更害怕有朝一日会是你亲手杀了他。因为你是溟沧三代辈大弟子,是下一任山门执掌……”它倏尔一转,竟是变化成了秦掌门的样貌现身,星冠羽衣,手执拂尘,含笑发问,“云天,若有朝一日,溟沧存亡与那张衍生死摆在一处,必要你舍一取一,你待如何?”

“你太放肆了。”齐云天神色不动,看着那个虚影化形,手中弥方旗翻转一周,震开一片浪潮,“不过也算解了我不少疑惑。”

“哦?”虚影身形一摇,又变回之前虚实不定的雾状。

齐云天微微抿起唇角:“你既是我的心魔,无怪乎竟会紫霄神雷……那便好办许多。”弥方旗转瞬呼啦大开,扬风而舞,“水来――”

伴着那一声召唤,整个南荡泽以西的水源全都汇聚而来,蛰伏多时的北冥真水裹挟着吸纳的全部灵机冲天而起。霎时间大浪遮天蔽日,整个四象斩神阵随之不稳,汹涌的气机相互激荡,撞出激烈的声响。

“既是心魔,由心而出,修为又岂会强得过正身?”齐云天冷笑扬之,以大浪困住那虚影后毫不犹豫地纵身杀去。

虚影骇然之下发出狰狞的咆哮,也随之携着大片暴乱的雷电霹雳迎上。

齐云天早已预料,弥方旗在身前霍然铺开,从容接下万千惊雷――这等真器本就是做镇守之用,无论在这幻境中是否威能如昨,但终是不小的助力――秋水笛在另一只手中自水而化,与他一起杀过那片雷霆,眨眼间逼近自己的心魔。

他以笛为剑,斩过那团虚影后仍不停歇,最后的全部法力,尽数击在了四象斩神阵的西面阵眼之上。

“你道是,我会让你称心如意吗?”齐云天蓦然回身,指尖雷电再起,劈向那尚未重新凝聚成形的影雾。

虚影却不退不闪,生生受下这一记紫霄神雷,在雷霆下消无踪影。

“你道是这样便能奈何得了我吗?”它最后的大笑回荡于天地间,极尽嘲讽,“齐云天,心魔已铸,你纵使破阵,也救不回你那弟子张衍了!”

齐云天目光冷彻,弥方旗一卷,将最后一点残影打散,毫不犹豫地遁入四象斩神阵中。

――如那心魔所说,此地一切是假,那张衍亦是。明知是假,你竟还要去救?

要去救他,当然要去救他,我……

一颗心全然乱了,齐云天意识到自己早已失了先前的胸有成竹与大局在握,他不该盲目地相信自己的预判,不该草率地以自己的认知去决定张衍的生死。他错了,全都错了,就算是假象,就算是幻境,难道自己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去吗?

他们之间已经失了缘分,如今,难道连最后的一点凭寄也要被剥夺吗?

不要死,不要死……

四象斩神阵虽一角缺失,但威力仍在,阵中无数凶相相继扑来,纵使北冥真水挡下大半,道体仍是难免有所毁伤。然而这些伤势实在不值一提,此时此刻他只想寻找到那个被大阵困顿其中的身影,带着那个人离开此地。

“张衍!”

秋水笛破开又一重壁障――幸而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心魔演化,这洞天真人都奈何不得的大阵看似险象环生,但想来终究不及原本那边阴戾――那个久违的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齐云天几乎愣住,猝不及防眼角一酸。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舍不得……哪怕失望过,绝望过,也痛不欲生,失魂落魄过,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老师?”一声微弱的疑问碾过心头,齐云天张望四周,寻觅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边么?他依稀分辨出某个剑气激荡的地方,北冥真水澎湃冲出,将道路拓开:“张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