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衍只是沉默地垂了目光,直到奉茶的童子来了又去,他端起茶盏看着其间沉浮的茶叶,才兀地开口:“师兄当年,为何会与琳琅洞天和离?”
周崇举刚饮了一口茶,闻得此言险些将茶水喷在自己批改的《匀丹经注》上。
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以袖掩在嘴边,抬头看了眼张衍,却见对方专注而肃然地望着自己,俨然是在认真地等待答案。
“这……这个嘛……”周崇举清了清嗓子,坐直了些,“你还年轻,需知这其中许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倒非是我有些遮掩,只是这些事都已过去多年,不足道哉。我与阿玉……我与琳琅洞天,当年脾性不和,时有争吵,她又时时想着压我一头,久了,各自厌倦,这便分开了。好端端的,如何想到问起这个?”
张衍若有所思,却并不回答他最后的疑问,只继续道:“听闻师兄与琳琅洞天缔结鸳盟时,对方已是入得洞天。师兄可有觉得齐大非偶?”
“……”周崇举有些震惊地瞧了他一眼,“你近来究竟是怎么了?可需我开几副静心凝神的丹药予你?”
然而张衍依旧不为所动,仍是往下自顾自地发问:“那师兄如今可是放下了?”
周崇举揉了揉额角,低声道:“一把年纪了,什么放下不放下的。早年玉霄废我道基,我这寿岁也就不过再剩个几百年,到了寿尽的那一日,放没放下那放下了。”
张衍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句话:“那就是还没放下。”
“……”周崇举忍着没把茶泼他脸上。
“如师兄所说,琳琅洞天无一是好,又处处争强,为何和离多年,师兄仍不曾放下,偶尔提起,用的也仍是旧日称呼?”张衍的话语里是难得的疑惑,周崇举很少见到他这个模样,好像被某种复杂难解的疑问所困扰,挣脱不出。
“……习惯了。”他只得这样回答,但自己也觉得没有多少信服力,半晌后终是添上一句,“何况,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张衍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周崇举站起身来背对着他,目光落在架子上那坛酒上:“今日你找我来问上这许多,我虽不知是为何,但也该给你句实话。我与阿玉当年缔结鸳盟,自然有一层关系山门的利益在内,只是……”横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有拉下一张老脸继续说下去,“只是,若半点情分也无,不说她那个性子断不可能低嫁,便是我,也断不可能娶。所谓齐大非偶,不无道理,但这世间,难道成双成对之人便能各个都门当户对?”
“情分。”张衍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否正是因为惦记着从前的多年情分,才这般放不下?”
周崇举不觉哑然:“所以说你啊,到底还年轻。这等事情哪里是靠区区‘情分’两个字就能撑得起来的?比起问我,何不问问自己的心?”
琳琅洞天内,秦真人与沈柏霜对弈到一半,忽地掩面轻轻打了个喷嚏――她素来自矜,甚少有这么失仪的时候,眼见沈柏霜抬眼望来,不觉有些恼了:“好好下棋,该你了。”
沈柏霜便憋了笑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审视着棋盘,口中倒也不忘揶揄:“必是有人在念着师姐了。”
秦真人哼了一声,不予理会,只继续方才说道的话题:“穆清在渡真殿近来可好?”
“好,都好。”沈柏霜笑了起来,落下一子,“师姐是真的宝贝这个徒弟,每次我来都要这么问上一遍。”
“那是自然。”秦真人静静观望着棋盘,口吻缓和了些,“你也知道,我道途已止于这象相二重境,日后琳琅洞天的传承便只指望着穆清他来接下。那孩子习惯了我替他拿主意,倘使哪天我这个做师父的替他做不了主了……只怕总免不了在那几个臭小子处吃亏。”
沈柏霜默然片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