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来蓄养的歌姬,命她们浅浅地唱上一会儿这支无人知晓来历的调子。歌姬们私下里总说,这似乎是一场痴心错付的故事。

萋萋芳草向着两侧分开,一身石青道衣的老道人缓缓涉水而过,被露水打湿的竹纹颜色微深。无人知晓原来微光洞天里还有这样一块伶仃的小岛,像是被从某片陆洲上斩下的一角,被静水环绕。岛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座样式古旧的庭院,庭院里无花无草,唯有绿竹猗猗,曲径通幽,尽头是一间雅轩,匾上无字。

老人推门而入,屋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好似有人居住在此,日日打点。龛上白瓷小瓶里的翠竹宛如刚刚折下,叶上霜露未干。

屋内有一方水池,一座法榻临水而设。水面常年光洁如镜,好似坐待女子对镜成妆。

“没有几句话,不会打扰你太久……”老人在榻前的台阶上坐下,对着那空空的法榻徐徐开口,“你就听听吧。”

沙哑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语调生硬,只在最后才不自觉地一低。

他说罢这一句,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该如何用最简明扼要的话语诉说自己此刻的感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今夜来到这里,只是忽然想到了,便忍不住过来了。

久久的无言后,颜真人终于牵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你当年就是这般不肯信我的,如今也教别人尝了尝这个中滋味。”他的话语里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涩然,像是得意,又像是不甘。他其实已经很老了,却还在与过去斤斤计较。

他就这么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而去。

齐梦娇挑着白玉宫灯回到玄水真宫时,天已经有几分蒙蒙亮了。远处一线天光微起,殿宇森严肃穆的轮廓逐渐分明。听周宣说,恩师已是出关,是以她在功德院值完夜后,便特地赶回来拜见。

然而甫一穿过回廊来到通往后殿的碧水清潭,便险些被迎面而来的水浪扑个正着。齐梦娇不觉讶然,才发现那只一贯乖顺的龙鲤不知为何竟发起疯来,狂乱地拍打着湖水,将一池灵鱼尽数掀到岸上不说,连在一片想试着劝服的周宣都被浇了个灰头土脸。

“这是怎么了?”齐梦娇赶紧把周宣拉得退后到回廊下。恩师曾与她说过,这龙鲤看似威风,实则早年在捉回来时已是被紫霄神雷劈伤了神智,痴傻得与不谙世事的稚儿一般,并无什么大妖威严。似眼下这般暴戾放肆,实在罕见。

周宣一见齐梦娇,连忙掸去一身水意,将玉冠扶正,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不知怎的,前半夜还好好的……恩师也不知往何处去了。从前这龙鲤再怎么疯,也不像今日这样不讲道理,怎么哄也不见效。”

齐梦娇想了想,便将宫灯交到他手里:“我去试试。”

周宣一慌,连忙拦着:“这龙鲤如今谁也不认,你小心被它伤着。”

“无妨。”齐梦娇冲他一笑,“你师姐我小时候还在这龙鲤背上打过盹儿呢。我去把它哄好,你记得把附近给收拾了,免得恩师回来看了一片乱糟糟的闹心。”她拍了拍周宣的肩膀,随即提着裙摆轻巧地步下台阶,顺手解下了腰间那块青玉鱼莲坠,那是齐云天旧日的信物。

她跟着齐云天修《玄泽真妙上洞功》,虽是记名弟子又道根毁伤,但到底还有几分底子在。水蓝衣裙的少女无所畏惧地避开水浪,来到那发疯的大妖面前,将那玉坠在龙鲤面前晃了晃,以此吸引对方注意。

龙鲤果然安分了那么一瞬,似被熟悉的气机震慑住,然而一双瞳仁依旧大而无神,像是两面蒙尘的镜子。渐渐地,这镜子里映出了齐梦娇的身影……但随即,它又一爪拍碎了岸边的石台,重新恢复到刚才暴跳如雷的状态,发出低沉的嘶吼,向着齐梦娇张开大口,径直咬下。

“师姐小心!”周宣急了,祭出一颗宝珠就要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