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这样摸黑说话吗?”老人的话语同样如古井无波,一点微弱的火苗直高处亮起,最后被盛在玉案上的琉璃灯盏里,像是一只突然睁开的金色瞳仁。灯火照亮那张苍老枯瘦的脸,眼角额上的细纹如同刀刻,袖口的竹纹葳蕤,“不得不说,你很有胆量。这样孤身赴约,对手是你远不能匹敌的洞天真人,不会觉得不安吗?”

齐云天不紧不慢地步上高台,来到老人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条玉案,半盏灯火,那么的从容不迫,却又那么的剑拔弩张。

“颜师叔说笑了。”年轻的修士以看似谦卑实则傲岸的姿态徐徐一笑,“不过前来聆听长辈教诲,晚辈何需不安?若是这般便不安,当年又谈何十六派斗剑?”他顿了顿,抬眼目视着对面那人,笑意缜密,无可挑剔,“不知师叔准备了何等大礼在等候晚辈?”

“我能准备什么?”微光洞天的主人神色散漫,抬手拨弄了一下灯火,让它更为明亮了些,“你的北冥真水应该已经告诉你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陷阱,也不存在什么多余的布置。这里是苏氏的旧地,在旁人眼里避忌的存在。你当初亲手覆灭了那个古老的家族,亲眼见证过这里的衰亡破败,你应该清楚吧,门中的人对这个地方有多么的避之不及。在这样一个地方说话,不需要布置,就已经足够安全。”

齐云天将他的话语笑纳为一句赞赏:“苏氏贪心不足,自取灭亡,有此前车之鉴,倒也足以震慑门中心怀叵测之辈。”

“是的,是的。”颜真人也笑了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苏氏有此下场,实在不值得意外。他们当年驱逐你的弟子,霸占你的洞府时,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会带着人亲手斩断他们一门道途。”

“世上总是有许多周而复始的巧合,是天意,也是理应偿还的代价。”齐云天抬了抬手,殿中四面的北冥真水随之乖觉地回到他的身边。

“苏氏付出的代价是满门尽灭,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日后又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怎样的代价?”

“颜师叔此言差矣。师叔犹自端坐于我面前,安然无恙,我这个做晚辈的,又岂能先一步僭越?”

颜真人轻嗤一声:“今夜与你说话真是有意思。人前彬彬有礼堪为表率的三代辈大弟子,也终于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