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唤来汪氏姐妹,掷出首座令符,冷声开口:“你二人拿好这枚首座令符,去把彭誉舟弟子薛嵩拘来,若是有人阻拦,不必顾忌,尽管出手拿下。”
汪采薇到底多一份细腻心思,不觉道:“敢问恩师,若是彭长老出面相阻,弟子该当如何?”
张衍默然片刻,嗓音略沉:“为师自会有所安排,你二人放心去就是了。”
汪氏姐妹随之领命退下。
洞府内又一次空寂了下来,张衍端坐于法榻上,目光似有些空茫地投向那幅题字。他沉吟半晌,自袖中取出一方长匣,将匣中画卷于案前缓缓展开半幅――画上那人眉目温文,青衣舒缓,神色似笑非笑。这画是许多年前的旧物了,画中人却从不曾褪色半分,三两笔淡墨勾勒得栩栩如生。
他抬手抚上那清瘦的轮廓,就好似无数次抚过那张端方带笑的脸。
要拿捏一个彭誉舟,未必就非要齐云天出面不可;可若是不往玄水真宫说上一声,齐云天会如何想?
他利落惯了,早已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百般犹疑反复踟蹰是什么时候?仿佛还是为了那个人,也总是为了那个人。
“大师兄,我怀疑你……”他终是低低地开口,疲倦地仰起头抬手掩在眼前,仿佛有什么堵在喉头里,原来自己也不是没有情绪软弱的时候,“但我不想让你失望。”
齐云天甫一至上明院归来,便接到了张衍的传书。
彭誉舟那厢会出差错是他意料之中的,只是不曾想到这差错来得这样快。他一边思索着这背后有何文章可做,一边驾云往守名宫赶去――张衍信上说的分明,他已教琴楠唤得彭誉舟到守名宫对质。
彭氏……齐云天法身出行,飞遁极快,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那彭文茵自入得洞天后,立场便摇摆不定,时而亲近师徒一脉,时而又与世家为伍。琳琅洞天在时,这彭真人自然是制衡她的一步好棋,但如今琳琅洞天已不大过问门中之事,摆明了要对魔劫袖手旁观,那一些多余的枝叶,也该修剪修剪了。
那彭誉舟乃是昼空殿长老,若是见事不好,极有可能躲入昼空殿中。自己虽不惧那世家地界,但若是想借此敲打一番守名宫那位,那自然不能让其有遁逃的机会。
遥遥地,龙渊大泽之水便送来些许法力的波澜,显然是前方有人斗法的余威所致。他随手捻过一缕气机,心中已是分明。
“好好,既是如此,我也告诉你,他此举乃是奉我之命,你待如何?”一声蔑然大笑远远传来,想也知当是彭誉舟无误。
张衍的肃然冷斥随之而来:“彭长老请慎言,若真是如此,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彭誉舟似是不屑:“那又如何?我为昼空殿长老,你能动我不成?”
齐云天目光微沉,抬指一点,下方整片龙渊大泽随之争先恐后地沸腾而起――他修北冥真水多年,早已可御一方沧海,罔论守名宫四面这万顷之水――一道飞瀑冲天而起,直通云霄,他信手拂开流云,从容步下,伏波玄清道衣被罡风吹得猎猎翻飞:“彭誉舟,张师弟不能拿你,那我来如何?”
云头一分,大浪四起,齐云天微微一笑,对上彭誉舟仓皇失措的脸。
彭誉舟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颤,大惊失色:“齐师兄?”
真是好表情。
齐云天笑意和缓,目光似要看透那张因慌张而紧绷的脸,好整以暇且气定神闲:“彭师弟,你管教门下不力且不去说,又罔顾弟子性命,若不惩处,门中人心难安,随我去掌门面前请罪吧。”
彭誉舟手指微动,似在那一瞬间动了放手一搏的念头,然而齐云天却不曾有半点多余的动作――他太了解彭誉舟,就算如今两百余年过去,入上三殿得一席之地,这个人也仍是当初那个十六派斗剑畏缩不出的怯懦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