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同你说,局势未定,先在昭幽天池待上几日么?”

齐云天席地侧坐,伏波玄清道衣的下摆在身后铺展开来,隐现的水龙纹隐约于云雾中。他低头看着那个枕在自己腿上,躺得好整以暇的年轻人,不觉轻笑一声,抬手替对方拂开微乱的碎发。

云台四面已布了法障,此刻偌大一片云雾缭绕的浮台上唯有他二人安然相对。张衍捉了他的手,握了握那微凉的手指:“忍不住,想来见你。”

齐云天一怔,原本想要劝说的话语便再也出不了口。他细致地抚过那意兴飞扬的眉目,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眼中却又是显而易见的笑意:“张真人素来持重有度,难得竟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齐真人神采英拔,如松风水月,自然教人心向往之。”张衍亦是一笑,按住那只停留在自己脸侧的手。

“巧言令色。”齐云天笑斥了他一句,“倒枉我方才还在浮游天宫向诸位真人力陈你乃是行事稳重练达之辈。”

张衍抬手绕了一缕他垂落到自己面前的长发,失笑道:“我乃是肺腑之言,大师兄反怪我油嘴滑舌,这可没有道理。”笑罢,他抬眼略微正色看着齐云天,“我听洛师兄说,这些年门中师徒一脉与世家闹得有些不太平,如何,议事还顺利么?”

齐云天微微颔首,示意他安心:“一切顺遂。十大弟子首座之位已然决定重议,再有几日,便有结果了。”

“可要我与那杜德做过一场?”张衍想了想,知他如此说,便已是安排妥当,只待自己一战决出胜负。

“世家若还有自知之明,便知道自行退步。”齐云天笑意微凉,难得带了几分疏懒之意,“你放心便是。”

张衍认真地端详着那张浅笑安然的脸,片刻后稍微支起身,抬手揽了他的脖颈。齐云天顺着他的动作低下头,吻上那温热柔软的唇。起初的气息相接尚有些时岁渐远的生疏,直到尝到彼此唇齿的滋味,才陡然找回了那些悱恻与缠绵。他本想浅尝辄止,而张衍却在他即将撤离时反客为主,勾了他的舌尖不放,一寸寸扫过他的上颌与舌床,非要搜刮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才罢休。

分开时唇间牵出一道水丝,齐云天气息有些不稳,只得轻咳一声,抬手拭过唇角。

张衍笑望着他,伸手抚上那张带了些血色的脸,过去半晌,声音却低了些:“大师兄说得轻松,但只怕这些年未必事事如意吧。”

“你来我往这么多年,难免互有胜负。”齐云天仍是无谓地笑了笑。

张衍握了他的一只手,牢牢抓紧。云间和煦的阳光落在那平静的眉宇间,照得齐云天的气色亦明暖了几分,而张衍却只觉得他到底还是清瘦了几分,从前那份端持从容的气度愈发酿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那双眼睛里此刻分明映着自己,却又如何像是下过一场迷蒙的雨?

他用额头贴上那只手的手背,长呼出一口气:“大师兄,我回来了。不会教你再一个人了。”

齐云天不觉眨了眨眼,有些出神地注视着他,良久,才极轻地恩了一声。

张衍觉察到那只手微弱的颤抖,索性握得更紧,一定要他一寸寸指节都安定下来。

“大师兄可知,我为何愿意接下这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他吻过齐云天的指尖,忽然开口。

“你本就担得起这个位置。”齐云天抿唇微笑,只是终究有些凝沉,“只是魔劫在前,我却亲手把你拱上这个位置,我……”

张衍手上用力,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只看着他,一字字分明道:“大师兄替我遮风挡雨了这许多年,如今,也该换我来了。”他握着齐云天的手一点点收紧,平静且坚决,“如今坐上了这个位置,我才能真真正正地护你周全。不管是世家,还是什么魔劫,都有我。大师兄,你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