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已是满足。我虽拖累他一时,但幸好……”他忽然不再说下去了,只一笑了之。

齐云天并不答话,目光仍是淡淡的,似在分辨这些话语背后的情绪。

“何况,”周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卸下在肩头压了许多年的担子,“但或许等他回来再见上一面,我就舍不得死了。”

最后一句话终于略微打动了端坐着的青衣修士,像是落在水面上的云影:“既然舍不得,何必要舍?”

周用安然一笑:“我答应过阿瑶,下辈子要去寻她。耽搁了这许多年,也不该再磨蹭了。”

齐云天微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阿瑶”大约便是当年那个与他成亲生子的女妖。他一时有些唏嘘,也并不觉得可笑,沉默良久,也只剩一句:“周师弟若还有什么话,不妨一块儿说了。”

“与大师兄说话,确实轻松许多。”周用缓慢抬起头,迎上来自高处的视线,“我确有一事,想请求大师兄成全。”他向着齐云天躬身一拜,“我知大师兄与微光洞天有些龃龉,只望大师兄日后清算起来,莫要殃及池鱼。”

齐云天眼皮微抬:“周师弟何出此言?颜真人乃是长辈,更是一门洞天,洛师弟乃是其门下亲传,能有何事?”

周用倒也从容,坦然道:“大师兄的一些行事,这些年小弟也渐渐回味过来。大师兄当年既然花手段收服了这样一枚俯首帖耳的棋子,想必来日定是要派上用场的。我当然不敢不自量力阻挠大师兄想做之事,只希望大师兄用罢之后,莫要轻易弃了这枚棋子。”

“周师弟,”齐云天的笑意疏懒,眼中却透着一股清寒,“你可知若放在往日,你有此一言,便已是走不出玄水真宫了?”

“周用乃是将死之人,想来大师兄不会计较小弟的失礼。”后者并无畏惧。

齐云天坐直了一些,俯视着他,看着那张平静的脸上不见丝毫灰败与软弱。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在酒里泡了那么多年,骨头倒也还是硬的。

“我答应你。”他到底还是置之一笑,“无论我与微光洞天的恩怨如何,都与洛师弟无关。”

“如此,多谢大师兄成全。”周用敛衽而跪,伏身一拜,“大师兄深谋远虑,唯愿永无机关算尽的那一日。”

云霓仙驾在浩渺云层间徐徐而行,在东华州上空落下瑰丽霞光,缭缭仙乐响彻群山。

洛清羽坐于飞车之中,手执一截玉竹远望着那些飞逝向身后的景象。百无聊赖间,忽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仿佛有太过劲烈的罡风迎面而来,猝不及防地刺痛双眼,以至于险些落下泪来。

他抬袖稍微一挡,掩去那点异样,勉强压下了那些莫名的情绪。

霍、钟、洛三人启程离山后,张衍于昭幽天池又部署了几日,这才清点好门客与弟子准备动身前往那斗剑法会。

龙鲤姒壬一早便乖觉地匍匐在洞府之前,张衍命魏子宏乘飞舟先行一步,而自己犹自伫立于天池之前,似在等候什么。

章伯彦砸吧了一下嘴,有些纳闷,但又不敢把不耐显在脸上,索性冲着龙鲤吹了声口哨,结果反被喷了一脸水。卢媚娘掐算了一番时辰,终是款款上前几步:“府主可还有事宜需要安排下去?不妨由我等代劳。”

张衍自远处收回目光,思量片刻,这才道:“也罢。我们这边走吧。”

他踏上龙鲤背脊,三名门客随之护法其后,转眼间便卷起漫天水浪离开了昭幽天池。他正要招呼姒壬往高处腾去隐匿行踪,忽见水浪中竟卷起了一尾青鲤,不由在中途一顿,扬袖一道水行真光将其捞了过来。

昭幽天池虽也水属众多,却从未有过这等灵鱼。此时这青鲤因受不住昭幽天池外水中的寒气,被冻得有气无力,想来因此耽搁了许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