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撂下一句狠话,便抱起胡长老的身躯化作清光遁走,只留下诸人各怀心思。

“张师弟,你随我来,为兄有话与你说。”霍轩瞧着那遁光远去,终是向着张衍招呼了一句。

张衍并未马上跟随上他飞遁的罡风,而是向着洛清羽一拱手:“多谢洛师兄。”

洛清羽含笑的目光中仍不免有些忧愁,他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张师弟实在不必谢我。若要谢,当谢那借你龙鲤之人。”

张衍虽面色平静,却终是眨了眨眼。

“大师兄大约也知今日宴无好宴,所以嘱托了我从旁为你打点一二。”洛清羽低声道,“起先我还奇怪大师兄为何如此放心不下,会否杞人忧天?如今看来,大师兄仍是那个料事如神的大师兄。”

“大师兄有心了。”张衍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比之刚才略轻了一些。

洛清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该去往霍轩处,自己倒也不招来童子车驾,只拂袖扬长而去。今日一事,门中只怕又要再起波澜。其实那些是非纷争从未停过,自己一避再避,又能避到何时呢?

他沿着漆黑的江岸一路缓慢走着,想到那些你来我往的龃龉,只觉得疲倦。

恍惚间脚下踩到了水边松软的砂石,踉跄了一步。在他自行站稳前,忽有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带着浓重而熟悉的酒气。

玄水真宫内,碧水清潭前,照例设着一方棋秤。苍青色的烟柳在岸边绵延开来,如同青丝入水。

宁冲玄与齐云天分坐两边,各执黑白,一局棋已至关子的时候,仍是胜负胶着。

“大师兄的棋路比之从前,愈发高深莫测。”宁冲玄落下一子,与他争夺着最后一厘之地。

“宁师弟的风格倒还是,分毫未改。”齐云天从容应了,将一团气做活。

宁冲玄审视了一圈盘面,已知此局当已平局告终,便将捻起的白子掷回盒中:“大师兄这一局的胜负手藏得高明。”

齐云天闻言微笑,依靠着背后的软榻:“宁师弟此番前来,必不止是为了陪为兄下上这一局棋。”

宁冲玄也不遮掩,径直点头:“昨夜张师弟斩杀平都教长老一事,大师兄当已知晓了。”

“不错。”齐云天支着额头望着远处水波澹澹,“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具体如何,还需宁师弟教我。”

宁冲玄仍是那副沉着而冷定的模样:“当时平都教弟子挑衅张师弟不成,其师胡长老便欲为门下出头,言是要与张师弟做过一场。只是那一场来得甚是微妙,我虽未入元婴,但也看得出来那平都教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却被张师弟识破,这才惹来杀身之祸。只是此番虽然理在溟沧,但平都教若真要闹个说法,张师弟只怕有难。”

“孙真人如何说?”齐云天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的同门。

“恩师言是若换旁人,此事当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如今涉及平都教,掌门看在秦真人的面子上,也需拿出个说法。”宁冲玄如实道,“但我想大师兄当有办法替张师弟免于此难。”

齐云天失笑道:“宁师弟这么说,倒教为兄愧不敢当。我如今足不出户,哪里能置喙这等事情?”

宁冲玄转头看了眼趴在岸边小憩的龙鲤:“昨夜张师弟乘龙鲤前来赴宴,人人皆道是大师兄借予他的坐骑。但我却知晓并非如此。大师兄的龙鲤乃是独角,而张师弟所御的龙鲤却是双角,并非一条。”

齐云天并不意外他能觉察到这一点,只微微一笑:“宁师弟慧眼如炬。”

“张师弟敢于如此做,背后必少不了大师兄推波助澜。”宁冲玄正色道,“大师兄对于张师弟之事素来上心,定会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