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用凑近了一些,满身都是浑浊恶臭的酒气。他用虎口托起洛清羽的下颌,像是审视一件器物般打量着那张清俊斯文的脸,露出轻佻的讥笑:“颜真人最好面子,哪里还容得下我这个罪魁祸首?不过洛师弟风姿出众,想那一夜婉转于身下的销魂滋味,为兄能一亲芳泽,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嗯?”
那样不堪入耳的话让洛清羽一直颤抖的目光静了下来,像是水枯了以后便露出了湖底嶙峋枯瘦的礁石。他唇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衰退,开口时声音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你……那天晚上,你记得?”
周用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一笑,贴得更近:“当然记得。为兄那时遭逢丧妻丧子之痛,若非洛师弟投怀送抱,我又怎能发泄个痛快?”
洛清羽终是挣开他的手,那些不可置信与恼羞成怒沉淀到眼底,最后酿做一种被彻底剖开的无望。起身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竹枝抵上周用的喉头,然而执着竹枝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周用仰起头,不避不闪,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此刻的表情,露出戏谑的神色,还要继续说下去。
“够了。”洛清羽在他开口前打断了他,咬了咬牙,再多话语堵在喉咙里,几乎叫人哽咽。他环顾了一圈周围,仿佛像寻找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然而四面空山静水,再无他物,唯有长久以来的疲倦再也压制不住,只教人精疲力竭。
竹枝无声地掉落在地,他阖上眼,踉跄一步转身:“……你一定要说出来让人难堪吗?”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拭过侧脸,终是化作一道遁光远去。
周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弯下身拾起了那截落地的竹枝。
“我早已说过,他不会动手的。”一个青色的身影自林间转出,明明是相似的颜色,那身沧海云水纹暗显的道衣却直教人觉得凛然生畏。齐云天缓步来到周用面前,神色平静,口吻淡漠,“你的话未免有些伤人。”
周用握着竹枝的手微微收紧,不置一词。
齐云天负手而立,见他仍盯着那竹枝出神,又道:“他若能轻易就被你这几句话说冷了心肠,也不会枉顾微光洞天的命令蹉跎到今日才来见你。”
“他为什么不杀我?”周用干笑了一声。
“他为什么不杀你,你应该比我清楚。”齐云天走过那一地狼藉,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一赌是你输了。”
周用浑身一震,手指痉挛了一下,笑得极为勉强:“我只知道,他杀了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知道与做到从来都是两件事情。”齐云天平静地驳斥了他,“这些年时时自苦的并非只有你,周师弟。”
“小弟愿赌服输。”周用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叫人琢磨不透的三代辈大弟子,“大师兄要我做什么?”
齐云天淡淡一笑:“洛师弟为你吃过很多苦,你不想帮帮他吗?”
周用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也是一笑:“是帮他,还是帮大师兄?”
“有区别吗?”齐云天并不否认那尖锐的问句,反而愈发游刃有余,“眼下之局,帮我,便是帮他。”
“我还活着,颜真人会善罢甘休?”周用挑了挑眉。
齐云天掸去袖口的一丝褶皱,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他很快就顾不上你了。”
周用目光微动:“大师兄何不将话说得明白些?”
“一点旧事而已,如今虽没什么人敢提,但知道的人倒也不少。”齐云天知道若不明说,对方未必会痛快答应,当下倒也不以为忤,索性与他说起了这桩秘辛,“当年门中内乱后,师徒一脉与世家俱是元气大伤,这个时候,颜真人向世家的萧真人求了一门亲事,求娶的是萧真人的七侄女。据说二人本就情投意合,颜真人又乃掌门之徒,萧氏便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