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浮起些久违的血色。

“大师兄有笛名唤‘秋水’,那此剑便以‘长天’为名,愿连枝同衾,此生与共。”张衍在他耳边低声开口,一字一句,字字分明。

漆黑的背影渐行渐远,在飞遁出一瞬间到底还是回头一望。年轻的青衣修士迎上那最后一眼,最后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千山层云间已不见那黑衣的影子,仍久久都留着。水面至此徐徐荡开波纹,泯灭了这片离别光景。

秦墨白长袖一抚,收了水镜,梳理着拂尘,面露沉思之色。

堂下孟真人觉得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替自己徒儿分说两句:“他们二人聚少离多,此情此景也是理所应当。何况也,也未曾有什么出格之举……”

秦墨白不禁哑然:“这等事有何可怪罪的?我等当年有心成全他二人,能见得今日,也总算一份圆满。”他笑着笑着,笑意便渐渐淡了,“张衍也好,云天也罢,都不是一心只装得有儿女情长的人,他们一个眼中看的是无边大道,一个肩头压的是溟沧道统,一晌贪欢已是难得,便随他们去吧。”

“恩师明鉴。”

“只是,”秦墨白话语一转,叹息出声,“到底还是可惜了。”

孟真人颔首道:“确实。张衍若能入浮游天宫修行,三十载之内必能元婴,到时……”

秦墨白摇头一笑:“我说的却不是张衍。张衍此番虽未得灵穴修行,但此番离山自有机缘,必不会差。”

“恩师之意是……”孟真人稍感意外。

秦墨白端坐于上极殿高台上,目光望向殿外:“他们自以为是把隐患逐出了棋盘,却不知这才是引火上身,如何不可惜呢?”

第152章

齐云天送罢张衍,甫一回返玄水真宫,便见范长青怀抱着厚厚一摞卷宗在三生竹林前徘徊。他此番闭关三十载,中途也只暂歇料理过一两次掌门之命,是以积攒了不少繁琐事宜。旁的琐屑他一早便叮嘱范长青可执行决断,只是似自己如今的身份,找上玄水真宫的倒没有几件是小事。

“有劳范师弟了。”齐云天于竹林小径前驻足,笑着唤了他一声。

范长青闻声望去,忙不迭地上前,哪怕抱着卷宗,也不曾失了礼数:“大师兄。”

齐云天虚扶了他一把,就近择了林中一方石桌石凳坐下说话:“说来,此番张师弟之事,还要多亏你及时告知。”

范长青哪里敢领这个功劳,连忙道:“不敢瞒大师兄。大师兄闭关这些年,掌门允许张师弟入浮游天宫修行一事门中传得沸沸扬扬,小弟这才多留心了一些。”

“‘沸沸扬扬’。”齐云天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唇角弯了弯,却不曾带出太多笑意,“张师弟自然不会将这事大肆宣扬,掌门师祖一诺千金,也无需将法旨传得人尽皆知。如此说来,这消息如何走漏的……有意思。”

他这三言两语说得范长青背后一冷,齐云天话语虽然轻描淡写,但依范长青跟随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大师兄倒是有几分动了真火。

齐云天因何闭关他并不知晓,也无需知晓,齐云天留他在身边,便要他做的是一双眼睛,或是一双耳朵,自然,必要的时候他也得做一张嘴。他只需要替齐云天留意诸方动静即可,至于玄水真宫内事关齐云天修行之事,他是断不敢逾矩过问的。

“听闻恩师出关,弟子携师弟特来拜见恩师。”

林子那一头有脆生生的女声响起,齐云天闭了闭眼,这一次终是微微笑了:“近前说话便是。”

不多时,齐梦娇便领着周宣来到齐云天与范长青二人面前,依礼拜过后呈上一份烫金法帖:“还有一事要启禀恩师,方才有人自称渡真殿门童送来此物。”

渡真殿,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