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毅笑了笑,桌上还有零碎的茶叶,壶里的水尚有余温。他便重新泡了这杯上好的雨前龙井。

“你来这里不是专门为了给我泡一杯茶吧。”他并未转身,声已传入池毅的耳中。

“是,也不是。”

“哦?说来听听。”

“我打算让集团换个活法。”

听到这里,原本躺着的男人坐起身来,摇晃了两下手里的蒲葵扇,来了兴趣。

“卢泽平和张勇被抓了。”

男人浅浅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说道:“未来几年会有大批人的乌纱帽不保咯。他们要开始反腐了,别看这几年过得顺风顺水的,为了安抚上面,他们怎么也得推出一两个人来给个交代,不然怎么响应国家号令,树立威信。”

池毅笑了:“二叔,你人不在江湖,这些动静倒是都瞒不过您。”

宁永阙倾斜着眼,乜着他。

“你想把集团的业务抽干净是不可能的,国外的倒是不影响,国内这些,你一句不干了,他们能放过你?”

“没说不干,只是换个形式。现在的金沙太张扬了,未来是法治社会,总有些东西不能弄到明面上来。”

池毅口中说着法治社会,语气却淡漠,十分讽刺。

宁永阙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换形式也不是立刻就能换的,更何况现在金沙还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总得有人善后。”

此时,茶煮沸了。池毅倒了一杯送到宁永阙面前。

“这不就来找您了,想请您出山,重新掌管金沙。”

宁永阙摇着扇子,端着这杯茶,又晃到了摇椅上,一派悠闲之态。

“当年大哥把金沙交到你手里,不可谓是不器重。这些年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眼下金沙是有个大难关,但对你来说,不是摆不平。”

“说了,想换个面上干净的形式,要是还按照以前的做法来摆平,未来的路不好走,何不如一劳永逸。”

“未来一段时间,我会把集团的主要资产转移,还请二叔来保管。届时金沙只剩个空壳,宣告破产后,以您的能力,集团改名换姓、重新整合业务,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题,日后做正经生意,这不如了您的愿?”

宁永阙当年跟着金阳平的时候,就提出这个规划。

他认为他们的核心就是挣钱,当个商人。既然是挣钱,又何必奉行那套?赌场、会所这些行业在国外吃香,但他却并不看好国内。金沙的规模已然不小,不是必须要贪图国内这一碗半碗的。

他不否认他们最初是靠这些非法行业起家的,但是过了这么些年,黑鸦总得为了适应环境而伪装成白鸽,表面干干净净,和和谐谐的,这不是皆大欢喜?

只是当时金阳平心高气傲,并不采纳。

“那你呢?”他敏锐地抓到了池毅话里话外的意思。

池毅端起一杯茶,吹去浮沫,开口道:“我也换一种活法。”

宁永阙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怎么?”

“这件事总得要人善后,集团才能走得更远。这个人选,我最合适。”

“池儿。”宁永阙忽然叫了他一声,“这可不像你。”

“二叔,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更不想让别人担心我。”

“哦?”

这个“别人”十分耐人寻味。

“谁有这么大能耐?”

池毅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给她安稳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她无关。”

宁永阙看了他许久,道:“池儿,我膝下无子,看着你长大,从小栽培你,比大哥还用心。我原先觉得,你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

池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