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弄得那么隆重。他尽量很小心很小心地不想麻烦到任何人。
右眼失明之后,对生活还是造成了影响。有一半的世界他看不见了。有时咖啡馆右手边的客人抬手叫服务生,他可能根本看不到。
李觉哉在医院又碰上了那个很会折纸的阿爷。阿爷这次开始教他折纸。在住院期间,阿爷和他一起折了一个纸军队。纸军队整整齐齐列队在窗台上,看起来很有意思。
阿爷住院是因为咽喉癌。他术后不再能说话,每次就是折一步,停一下,等李觉哉自己跟上来。李觉哉是挺聪明的学生。两个人每天在护士站边的走廊长椅上玩得不亦乐乎。
那段时间,李觉哉打开电脑,游览的邮件还是会准时到达。那个信箱好像变成了他和游览之间唯一的联系。
游览开始学习他最喜爱的巴西摄影师塞巴斯蒂安·萨尔加多拍摄黑白影像。正好同时段,李觉哉的眼睛对色彩的感知已经弱化了许多,黑白照片对他来说十分友好。他能知道,游览曾到达了非洲。忍受饥荒的小孩四肢细瘦得像竹竿,但肚子圆鼓鼓的,眼睛又大又空茫地看着镜头。
李觉哉趴在咖啡馆的柜台仔细分辨两杯饮品的颜色的时候,游览正在难民自己搭建的简易帐篷中间艰难穿行。李觉哉下班回家,在楼下碰到一只脏兮兮的瘸腿小猫,游览正坐在大卡车的车斗里和缺水的难民一起转移到有水源的地方。
游览的照片开始变得十分冷静,不再有什么温情和善意。在一个每天都会有人死去的地方呆久了,麻木是一种保护机制。李觉哉在相片里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死后,爸爸正蹲在边上给他的手上系上白色的丝带。游览在图片的名称栏写着:我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觉哉第一次给他写了回信,问他还好吗。但是下一次游览发来的也只有照片,没有一点文字。李觉哉开始回复他的每一封邮件。告诉他自己最近在做什么。咖啡馆里常有很奇怪的客人。有人会从上午十点开门一直坐到晚上关掉,三餐都在咖啡馆里吃,好像真的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也有客人不满意那天的松饼,一直站在柜台边和他吵。
李觉哉说自己才吵不过他们。但是老板娘会过来救场。
他说起因为又春天了,所以去了新北公交站边看那棵节果决明,结果发现决明树已经被砍掉了。站在只剩下一个树桩的公交站台上,李觉哉想起了那次自己跳下公车踩在花瓣上的那种柔软的触感。他那时还低头看地面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十七岁的游览朝他招手,笑得很傻气。
游览对他来说,不只是让他再也没走过二十度坡的朋友,还是与他一起经历过整个青春期前后所有大事的人。他们是看着对方磕磕绊绊长大,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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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游览现在的样子让李觉哉觉得陌生。他站在荒地的一面破镜子面前对镜照了一张相。照片里看不清游览的脸,只有他模模糊糊的半个身体。李觉哉像在观赏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他。
游览下一次传来的照片中,有一张非洲某个村落便利店的一角。货架上堆满了香蕉、拖鞋,墙面上挂着一排小小的棺材。这间便利店卖杂货的同时也做租借棺材的生意。因为这里的小孩子很容易夭折。
游览第一次在电邮中打了一句话,他说:世界上也有角落,棺材是生活的必需品。
游览也真的去纳米比亚看了他喜欢的苏丝斯黎红色沙漠。他拍下落日在铁锈红色的沙漠上空仿佛融化下来。附图的时候游览和李觉哉说:看日落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人在很快乐的时候也会同时很伤心。
他们的电邮到后来越写越长,像记自己的生活日记。李觉哉说着最近有去妈妈的新家吃饭,家很大,电视机背景墙上挂着妈妈和叔叔的结婚照。李觉哉坐在沙发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