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手腕发抖,迟迟挑不开那面帘子。

老程有些惴惴不安:“这位爷,您…可有事?”

凤萧无力地把刀垂下:“没有。走吧。”

老程嘘了一口长气,连忙打马离开。暗叹娶个漂亮老婆也遭罪,动不动就着土匪惦记。将来阿翊长大,从乡下抬个勤快姑娘就足以。

稻草坡上狼狗的狂吠依稀仿若昨日,那苍茫大雪之下,衙役凶恶追赶,少女奔跑的背影仓惶绝望,她满头面钗环凌乱,她撕心裂肺地说“凤萧!我等你……等你来!你不来,我恨你一辈子!!”

可是一转眼半年,旧影却对不上号了。她变了,变成天,有人用金银荣华宠惯她;他却变作地,在刀尖上舔血偷生,不知今夕何夕。

青石长街上行人攘攘,凤萧一道健朗身影在人群里大步穿梭。有小板车被他撞歪,摊贩破嘴大骂,他却一刀子将车辕劈开,吓得那人瘫软……脑海中忽而是草堆里少女馨香娇软的身子,忽而是旷野矮轿内那双惊惶的绣花小鞋。三番五次擦肩,竟不知与她错遇?如果当初分开前要了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快的把自己忘记;如果那一夜掀开帘子,是不是她就不会怀上那个男人的骨肉。

只叹情缘太薄,誓言太短,造化作弄,物也非,人也非。

小桃红…

小桃红,你到底是被打骂所迫?还是真的忘了誓言……

马车里,鸾枝顿地把沈砚青挣开:“不对,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又在借口逃避。”沈砚青不明所以,一双凤眸潋滟,好整以暇地看她做戏。

鸾枝却没心思玩笑,揩着胸前盘扣,把后窗帘子掀起。然而那大街上板车歪斜、小贩叫骂,却是什么也没有。不由有些发愣。

沈砚青便笑话她:“怀孕了就爱胡思乱想。一会我让灶上炖点安神的,给你补补。”掀开帘子,让老程快点打马回去。

鸾枝想了想,也觉得是。凝着沈砚青清奇的面庞,暗怪自己怎么又犯糊涂?便主动把五指与沈砚青扣紧。

沈砚青反将她一握……女人的心事,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外头是间小戏院,漆红的大门内走出来一对年轻轻的俊男俏女,她搂着他的腕,他抚着她的臀。

“三爷说好的供我一天两管,怎的才半个月就耍赖?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继续呆在翠红楼,不随你出来!”女人扭着小腰儿,一路打着哈欠。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着薄皮眼睛,画着红嘴唇,穿一身绷紧的半长袖红艳艳绣花春袄。不高兴。

三少爷沈砚邵连忙嬉笑讨好:“我二哥账上管得恁严,半个铜板都抠不出来。不比从前表哥大方,动不动就给我主动塞银子。你再忍忍,我晚上回去弄点儿宝贝,明天一准给你买!”一边说,一边嘟着腮帮亲女人的小嘴。

钱?哪里还有钱?荣若的嫁妆偷多了有愧;不偷吧,自己那点儿小私房哪里经得起这女人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