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瑶有时候会想,这也许是真的呢?
是不是因为领养了我,那对夫妻才离婚的?
是不是因为要供我上学,奶奶身体才越来越不好的?
任阿姨每天为了工作跟家里人吵架,乃至于家庭分崩离析,最后搬进院里来住,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啊?
巨大的恐慌和压力几乎像山一样笼罩在她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她到现在为止,也什么都没有说。
窗外的哭声难以自抑,哽咽声把人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少女沉默着,划掉刚才写的所有。
已经有人在哭了,她不想附和。
对面那人已经给她提供了太多情绪价值,她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他。
没有人有义务做谁的负能量垃圾桶。人的大多数情绪,都需要自己消化。
可是那些被划掉的,她准备独自承受着的汹涌情绪,在下一次的邮箱里收到了回应。
面额一块二的邮票贴得很工整,收件人是“七十一”,戚瑶拆开来看,字迹潇洒,第一行一如既往的简洁,两个字
“扯淡。”
潦草却仍有笔锋,都能想象到他漫不经心落下这两个字的模样。
“泪痣很漂亮,高敏感度是恩赐。”
男生画技拙劣,勉强能看出画了一只手,寥寥几笔,却硬是能看出骨节分明的模样来,在右手中指内侧的指根处点了颗痣。
“算命的说这颗痣长这儿要早夭,但我现在还在给你写信。”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少年字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十年后的戚瑶睫毛一颤,感到光阴的洪流冲过身体,心脏酸涩浮动,轻声开口,仿佛和当时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如果运气不好,那就试试勇气。”
勇气啊。
这句话伴随着她学生时代所有的考试,伴随着她第一次站在镜头和舞台前,伴随着她出席红毯和颁奖典礼。
没有人天生运气好。
上帝缄默,神佛悲悯,唯有自己能清醒地俯瞰一切。
“我当年跑了三条街才在老城区找到个算命的,还以为你说忘就忘了呢。”
喻嘉树下巴微扬,那点冷淡的模样收敛起来,眉眼一松,漫不经心地拉回正题。
他正色看她,一字一句地低声道。
“你是那个直通终面的,知道么?”
22/庭院
22
次日。
戚瑶做了一晚纷杂的梦, 骤然醒来,还有点不清醒,睁着眼发了会儿呆。
窗帘遮光, 室内昏暗,然而捞起手机一看, 已经快十一点了。
叶清蔓在旁边睡得死沉。
昨晚她心里揣着事儿, 睡不着, 叶清蔓和她躺着聊天到凌晨三点。戚瑶睡了之后她还兴致勃勃地追剧,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
戚瑶小心翼翼地起床, 在衣帽间挑了身简单的衣服, 略微打扮一下, 就出门了。
“栗子, 到时候她要是醒了, 你帮她点下外卖。”
栗子握着方向盘应声。小王在守着老婆坐月子, 还没回来。
“哦对了,给小王的红包发了么?”
“发了发了, 包那么大, 他可感谢你呢。”栗子将车驶进小巷,停在一家没有招牌的狭小店面门口。
“那就行。”
巷子颇窄,白墙黑瓦, 地上铺着天青色瓷砖, 戚瑶下车, 第一眼望见蓝天下层叠的瓦砖屋檐角。
颇有点江南水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