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垣说:“来看看你。”
徐英愣了一下,看着方垣,方垣目光平和,正静静地看着他,徐英没来由的鼻尖一酸,含糊不清道:“我好着呢……”
“好着呢,”他重复了一遍,眼睛却红了。
方垣看着徐英通红的眼睛,心中也不觉生出几分酸楚,二人自幼相交,徐英是家中独子,自幼得父母宠爱,性子很有几分天真。方垣儿时并不喜欢徐英总是巴巴地往他跟前凑,徐英太聒噪了,总是笑嘻嘻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献宝似的给他。徐英不好读书,也最怕读书,偏喜欢捧着书,道要陪他一起看,可徐英要么抱着书盯着他看,要么就脑袋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方垣少年老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真的喜欢徐英。
方垣道:“想哭便哭吧。”
徐英却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却很认真,道:“我还没有给黎越报仇,不当在此时哭。”
方垣微怔,看着徐英的神色,短短数月,徐英竟也成长了不少。
方垣突然伸手拿手背蹭了下徐英的下颌,道:“冒青茬儿了。”
徐英愣了愣,腾地站直身,抬手往自己下巴上蹭了几圈,耳朵也红了,道:“我去给你拿点儿水,垣哥儿,你在这儿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方垣莞尔,点头道:“好。”
他看着徐英火烧屁股似的钻出了营帐,忍不住又笑了笑,他站起身,在营帐内转了圈,目光落在架子上的甲胄上。
他的确是为徐英而来,可不只是为徐英。
大梁式微,群雄逐鹿已成定局,安南侯府手握边南重兵,无论穆裴轩愿不愿意,群雄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方垣不知道,穆裴轩可堪为明主,缔造一个新的,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穆裴轩亲自将陆重带去了一个营帐安置,突然,陆重道:“郡王,方才我来时,听郡王提及了柴猛”
穆裴轩:“嗯?”
陆重道:“不瞒郡王,当年我在平岗寨落草为寇时,曾和柴猛打过交道。”
穆裴轩看着陆重,不过须臾,就将他们欲取道竹口县直攻安阳,而柴猛占据竹口县一事告知了陆重,陆重恍然,道:“没想到他还有这番际遇。当年柴猛曾来投平岗寨,在寨子里待了三个月,后来大哥不喜他行事不守江湖规矩,就将他赶了出去。”
陆重抬头看向穆裴轩,道:“郡王若信得过陆重,陆重愿为郡王去竹口县走一遭。”
穆裴轩微怔,道:“陆当家,柴猛已非昔日柴猛。”
陆重飒然一笑,道:“郡王莫忘了,陆某金盆洗手之前,也是匪盗,和陆某打过交道的匪盗不计其数,陆某知道该如何应对。”
穆裴轩沉吟片刻,问道:“陆当家需要多少人?”
陆重说:“和我一起来的三十个兄弟,郡王再给我二十个人,足已。”
穆裴轩定定地看着陆重,半晌,道:“好,届时,我亲自在竹口县为陆当家摆庆功宴。”
直到穆裴轩回了营帐,天已经擦黑了,穆裴轩方取出那封已经被他体温熨帖得温热的信。他净了手,才仔细拆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段临舟一手颇见筋骨的字迹。
“郡王,见信如晤。”
“近来可还顺利?阜州一切都好,纪老大夫今日终于找到了医治时疫的法子,药给病人服用过了,效果极佳,想必等郡王凯旋之时,阜州将再无时疫。”
“昨夜阜州小雨,晨起时,竟见院中桃树冒了绿芽,想来离开花之日不远。”
段临舟写得随意,穆裴轩仿佛看见了他挽着袖子,垂首执笔的模样,心脏都泛起了几分酥麻。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犹带墨香的信笺,鼻尖好似闻到了段临舟身上淡淡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