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段临舟虽不说,穆裴轩却知道段临舟有多谨慎,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唯恐拖累了他们。
他所认识的段临舟是恣意的,一身傲骨,何曾如此?
穆裴轩握着他的手凑唇边咬了一口,道,我这是心疼。段临舟因着低热,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眉宇间笼着病气,穆裴轩情不自禁地将大氅将他裹紧了,低声说,心疼还来不及,我怎会嫌弃你。
段临舟看着穆裴轩,约莫是喜欢让人患得患失,他得知自己有生机可寻时,欣喜不已。可这一线生机要穆裴轩为他涉险时,便又有几分踌躇。他无法忍受自己留在瑞州,只这么坐等着穆裴轩孤身一人去闯那龙潭虎穴,一道同去,又担心自己成了穆裴轩的累赘,反而连累了他。他向来果断,如此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委实不是他的作风。
当真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段临舟精神不济,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手中却还攥着穆裴轩的手指,若离于爱者若离于爱者,离于爱……那几个字在段临舟脑海里旋转,彻底昏睡过去时,段临舟想,离什么爱?
忧也好,怖也罢,都是因穆裴轩而起,他高兴,什么忧怖统统甘之如饴。
可他若是死了,他若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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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裴轩这一路不安生,付岳一行亦算不得太平,试探,伏击,刺杀……层出不穷。黑甲铁骑之所以让诸部族谈之色变,正是因着他们的悍勇善战,等闲之辈,根本无力和付岳亲自挑选出的精锐相较。
付岳深知他们在明,他们展现得愈是棘手,便能将暗中的目光都吸引在他们身上,穆裴轩一行人才会更加安全,所以付岳早已吩咐过一路无需藏拙。正可拿路上的这些人当作黑甲铁骑的磨刀石。
刀磨得够亮,才能教人心生忌惮。
付岳和“假郡王”顾云真一收到穆裴轩的传书,自去相迎,不过几日,两方人马在玉州边界汇合。
穆裴轩平叛有功,此番入玉安,一改安南侯府惯有的低调,穆字大旗迎风招展,一路极尽张扬。随行的约莫有万人之众,军容整肃,骑兵黑甲森然,步兵气势凛冽,透出一股子自血腥杀伐里磨砺出的凶劲儿。
穆裴轩打的是朝见少帝,述职的名头,一路就这么声势浩荡地进了玉州。玉州地广,历来是富庶之州,可如今却也比太平之时紧绷了几分。穆裴轩带着浩浩荡荡的军士穿城过县,极是惹人注目,不是没人想拦下他,可他高踞马背,道:“本郡王奉圣旨入玉安,你领的谁的令,敢拦我?”
穆裴轩身后是声势慑人的将士,好像一言不合,便要刀兵相向,玉州底下的官员自不敢和他正面相撄,便只得避他锋芒。
直到萧元鹤领着人将他们拦在了干安县外。
萧元鹤约莫二十三四岁,身量修长瘦削,一身黑色轻甲,生得眉眼张扬,有几分冷傲,说:“穆裴轩,你能进玉安,你的人得留在这儿。”
付岳眉心一拧,道:“郡王,不可。”
萧元鹤盯着穆裴轩,嗤笑道:“穆裴轩,你不敢?”
穆裴轩浑不在意,似笑非笑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又有何不敢?难不成信王还能让我在玉安出事不成?”他这话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像是对付岳说的,却摆明了是说给萧元鹤听。萧元鹤自也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深深地看了穆裴轩一眼,付岳却不赞同,道:“便是昔日郡王赴梁都,身边尚有千人随同,如今要郡王孤身去玉安,敢问四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令尊之意?”
萧元鹤却反问道:“尔等是来见陛下的,带如此多的军士,穆裴轩,你是何居心?”
穆裴轩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精锐握矛持枪,森冷的利刃在冬日下折出寒光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