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封尘的记忆灌入脑中,久远到连她都不知道是否真实。

『钱呢?家里已经没钱了?』

『你昨天把最后剩下的钱拿去买酒了。』

『家里不是还有一些东西吗?拿去当换钱啊?』

『可…我所有的手镯都已经典当了…』

『你怎么这般没用,这下不仅没钱买酒,连冬天的柴也买不了!这下日子一定过不下去的。』

『你不能再喝酒了,或许去帮忙走个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去,把女娃娃卖了吧。』

『什么?!但…但她这么小,连青.楼都不会要的。』

『难道你要我扔儿子?』

『我…』

『把她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好黑。

好冷。

明沁不知道是因为冬天的刺骨的冷,还是因为这令人不快的回忆,让她感觉全身上下一阵撕裂心肺的痛苦。

好似落入了湖水中,肺里涌入不属于她的东西,鼻腔酸楚,害她止不住地咳嗽,可每咳一下却有更多的水争先恐后地灌入,让她只觉得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

想出声想呼救,却发现张嘴也只是让肺中的空气如鱼吐泡泡一般消失,只换来更多的冰冷,更多的疼。

久违的剧痛让明沁想到从前,破碎不堪的自己依旧能感受到疼痛的时光。

自己当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咬牙苦撑吗?

可现在自己已经痛到撑不下去了,又该如何?

放弃吧。

只有继续下沉,只能继续下沉。

有什么东西卷上了她的脚,拉扯着明沁缓缓往下,坠入深渊。

她不在意,闭上眼睛。

反正视野所及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不是吗?

『阿沁。』

『阿沁。』

『活下去。』

『为了我,活下去。』

女人的声音响起,意识蒙了一层雾气的明沁却不知道是谁,只感觉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熟悉的嗓音便以深入她的心。

随着一声声的呼唤,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被拥抱着,亲吻着,在明明只有独自一人的黑暗中,那一点点的温热是如此的珍稀。

十二岁。

红色。

糖。

脑海的画面逐渐明朗。

好似回到那一年,依偎在红衣女人的怀抱里,月色下的她宛如从天而降的救赎,带着明艳灿烂的光,驱走了宛如阴沟老鼠般的自己,无止尽的痛苦。

或许在矇矇懂懂的看着那人眼神莹莹,微笑着喂了一颗甜甜的米糖时,年幼的自己便已沦陷,将一片真心交付了。

破碎的意识拼凑着回忆,一帧一帧逐渐清晰,混合著一次次由上而下的呼唤,明沁挣扎着睁眼,仰头想看清那唯一的光点。

是灩灩。

那个唯一的,自己唯一放在心中,成为自己生存理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灩灩。

她的牡丹花。

…是在哭泣吗?

酸涩的,隐忍的,让人心痛的哽咽。

『阿沁,我好想你。』

不要哭。

『阿沁,不要离开我。』

我的牡丹花,我的光,不要哭。

『不要死。』

明沁想出声安慰,可一开口却被水吞噬,从内心深处涌现的话语无法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