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棒打奶泡的声音,冰块撞击同伴的声音,黑围裙服务员呼唤客人名字的声音,门外暴雨击打地面的声音,斜前方的小男生敲打电脑键盘的声音,同一时间都闯进了宫六生的脑内,瞬间头痛欲裂。
黄伊茗几岁来着?好像就比他小一岁是吧?
怎么就得癌了?还晚期?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宫欣去打针了没有?之前一直听她嚷嚷着说要去香港打九价,他等下得打电话问问看。
他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抱歉,我之前……”
黄伊茗摇摇头,过份光泽的秀发发梢微动,“没事,我理解,我听tiger说你有家室,有顾慮是很正常的事情。”
宫六生没有对外公布过他的婚恋关系,只是tiger以前问他儿童座椅的事他没有否认。
“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帮你联系一下……权威一点的医生?”他想到了萧琮可能会比较熟悉这方面的事情。
“不用,我已经放弃化疗了,现在就靠止痛药减少痛楚。”黄伊茗拿起马克杯嘬了一口,“我已经好久没喝过咖啡了,没办法喝。”
“……抱歉。”
宫六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放弃化疗代表什么,他不会听不明白。
“是我要说抱歉才对。”黄伊茗放下杯子,拿起手边的手机,按了几下,深喘了几口。
宫六生见她一脸犹豫纠结的模样,眼皮又重跳了一下。
“宫老师,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本来我想过这件事情会等我年老时一起带进棺材,可现在没办法了……”
“孩子还小,我走了……就没人能照顾她了……”
“我不想她和我一样在福利院长大……”
宫六生看着黄伊茗推过来的手机,发亮的屏幕上是扎着两根小辫的小女孩,白色翻领衬衣加上牛仔背带裙,奶白连裤袜蹬着小黑皮鞋,和整天笑得跟傻狍子似的宫白羽不一样,小姑娘笑得有些腼腆。
太阳穴抽疼,黄伊茗每一句话都往他胸腔里丢冰块,融化的冰水浸透心脏搏动的血管,泵出来冰冷的血液涌至全身。
宫六生突然觉得自己像条金鱼,可他忘记了怎么在水下呼吸。
*
宫六生在东京时租的是整栋的民宅,房子楼下被改成工作室,楼上住他一人,走出宁静的小路往左一拐,抬头便能看到红白相间的东京铁塔。
他那时在中日平台上同步发表的双语连载人气很高,中国风仙侠热血漫画无论是画风还是剧情,都强烈刺激着读者固有的审美和单行本的销量。
由于是中日合作企划,双方都很重视,日方更是同意让他在国内带助手过来,方便他工作上的语言沟通,于是中方便挑了黄伊茗和另外三名画手一起送来东京。
那时候宫六生收心养性没再乱碰花花草草,偶尔会有谈得来的女孩还是会谈一段不长不短的恋爱。
只是他找女朋友有一项禁忌,他不碰和工作相关的姑娘,美其名曰公私分明。
黄伊茗对宫六生的崇拜是有目共睹,每次看到宫六生都是少女漫画星星眼,连笔名都起成了“六六”。
宫六生直接把话挑明拒绝了她,姑娘也没个坏心眼,收起自己的爱意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这么过了一年半载。
直到宫六生在某一夜接到宫欣越洋电话。
“小六叔叔,你现在能不能借我点钱?”电话那头的宫欣语气平静。
“行啊,你要多少。”
“三十万。”
“……你要那么多干嘛?”
他知道宫欣这些年每晚到处跑也存了一点小钱,可额外还要这么些钱,两笔加起来都可以付非市中心一套小公寓首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