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玉一直木然地跪在地上,从清醒的那一刻,看到谢明月唇边隐晦的笑容时,他便完全懂了。

她待他再无一丝旧情。

事情已经暴露,戚修玉做不出哭求的事,也知道侯府不能将他如何。

毕竟,他还是侯府世子,也是罗氏的独子,此事毕竟只是后宅丑闻,远远达不到伤他性命的地步。

他有恃无恐。

谢明月看着戚修玉的脸,缓缓起身离开。

留你一条命,一点点拔除你所有的倚仗,直到体会我当年那种痛入骨髓的感受。

影子一点点湮没在月影下,谢明月回到院中,直到洗漱完毕,戚缙山仍旧没有出现。

“大爷今日是怎么了?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也不来瞧一眼么?”

“莫不是恨夫人对付了云氏?可云氏都如此行事了,还让夫人生生受着吗?”

梧桐与元白小声不忿,见谢明月自帐中出来,这才住了嘴。

虽然除掉了云氏,狠狠整治了戚修玉,可她为何没有太过欢欣?

察觉到自己的喜怒哀乐竟与那个冷漠之人挂了钩,谢明月闭了闭眼,想到白日做下的决定,取出自己的复仇册子。

在云氏的名字后天打了个红叉。

很好,又干掉一个。

夜里清寒,她睡不着,便坐在书桌前,时不时地奋笔疾书一阵,记录些什么。

直至子时,月色都不见了,谢明月搁置纸笔,缓缓起身准备入睡。

风中带来一阵初夏暖意,喧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大夫人,不好了。”

她听见院外有仆从惊慌的声音。

“大老夫人……她、她自缢了!”

第76章 自缢

谢明月赶到拂柳院时,看见守在一旁的金河玉江,心中陡然一沉,没由来闪过一抹慌张。

戚缙山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是她逼死了他的母亲?

“老夫人如何了?”她低声问玉江。

玉江摇摇头,面色不佳:“救下来时,已没了呼吸,如今苟圣手正在里头施针。”

谢明月深吸一口气,拉紧了肩头的粉色斗篷,准备推门而入。

门内,屏风后,苟子涵正喋喋不休:“好久未曾这般打仗过了,这一晚上,又是给你诊脉熬药,又是救你母亲,你知道我的诊金有多贵么!”

他钻着手上银针:“你也是,今日你夫人不是未受伤害么?怎么就激得你情绪不稳了?”

苟子涵想到自己赶到栖海院时,戚缙山双目通红,手中握着一只木雕用力地刻着,衣袍上木屑成堆,混着他指尖沁出的鲜血。

整个人漠然得可怕。

还以为是他母亲的事刺激了,可苟子涵为他熬药后,方才渐渐明白,戚缙山似乎是因为谢明月才变成这样。

“你这样不行,人总有个磕碰,何况你这等家世,人口纷杂、繁文缛节,她是正妻,总会遇到些事,不可能护得和个鸡蛋似的。”

他谆谆教诲,怎料戚缙山冷漠打断:“为何不可?昔日武帝娥后,不正是如此?”

娘哎!

苟子涵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你和谁比不好?和武帝比?那我问你,武帝为娥后殉情,乃至后世将娥后尸骨挖出鞭笞,你也要学?”

戚缙山不语,神色却说明一切。

苟子涵挠挠头。

没救了。

榆木脑袋。

谢明月停在门前,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病了?

她多想冲过去仔细地看看他,可想到躺在床上的云氏,心绪又一寸寸勉强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