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美,就这么放弃,未免可惜。

也不是没想过那一日发生的所有,静下心来回忆,有些事情,未必就不是故意的。侍女在门口的谈话,何以这般巧合就被她听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山里走,许家下人竟无一人发现?等被送还回来时,许之恒轻易相信她说的话,没有追究。

不过是希望她自个儿解脱罢了。

她并不是富贵人家院子里豢养的雪白小猫,被夫人小姐抱在怀里,拿线团逗逗便开心起来,温顺而柔弱。她是从黑夜的巷子里走出来的野猫,脏且顽强,即便瞎了眼睛,也可以坐在墙上捕猎。

他们希望她死,她就偏偏不要死。毕竟这世上,还有人送过她一颗糖,也教她尝过人间的甜。

禾晏一直以为,那一夜的陌生路人,许是一位心肠很好的公子,或是耐心十足的少爷,但竟没想到,是肖珏。

怎么会是他呢?

她轻轻开口:“许大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珏笑了一下,懒洋洋道:“很凶,爱哭,脾气很坏的女人。”

禾晏也跟着笑了,眼睛却有些潮湿。她道:“你背后这么说人,许大奶奶知道吗?”

她一生中,最恶劣的一面,都留给那一夜的肖珏了。而肖珏一生中最温柔的一面,大概也留给了那一夜的她。

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停留,成为了绝望中的禾晏唯一的救赎。

月亮孤独又冷漠,悬挂在天上,但没有人知道,他曾把月光,那么温柔的照在一个人身上。

“她没有机会知道了。”肖珏淡道。

因为许大奶奶死了。

“也许她知道。”禾晏低头笑笑,忽而看向天边,感慨道:“月色真美啊。”

肖珏双手撑在身侧,跟着抬头,没有看她,“不是说要和楚子兰喝酒吗?没带酒?”

禾晏朗声道:“山川湖海一杯酒!”她将双手虚握,月光落在手中,仿佛盈满整整一杯,扬手对着长空一敬:“敬月亮!”

青年冷眼旁观,嗤道:“有病。”

那姑娘却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对他扬起手中的“杯盏”:“也敬你!”

不再如方才疲惫晦暗的眼神,此刻的禾晏,双眼明亮,笑容灿然,瞧着他的目光里,竟还有一丝感激。

感激?

他挑眉,哼笑一声,没有去应她傻乎乎的动作,“谄媚。”

禾晏盯着肖珏的眼睛,心中默然道。

真的……很谢谢你。

……

那天晚上,禾晏与肖珏坐了很晚。到最后,实在是因为山上太冷,她才和肖珏下了山。

待回去已经是半夜,第二日便起得晚了些。等用过午饭,本想去找楚昭说说昨晚的事,一去才发现已经人走楼空。

“找楚子兰吗?”林双鹤从旁经过,见状就道:“今日一早,楚子兰已经跟朔京来的人回京了。”

“今早?”禾晏一愣,“他没告诉我是今早。”

“来人比较匆忙,”林双鹤展开扇子摇了摇,“禾兄,聚散都是缘,他迟早都是要回到朔京的,你也不必过于强求。”

禾晏莫名其妙,她过于强求什么了?不过是觉得临走之前连告别都不曾与楚昭说,有几分遗憾而已。毕竟楚四公子在凉州的这些日子,每日都与她认真梳理朔京官场中的关系。

不过人既然已经走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楚昭走了不久后,宋陶陶和程鲤素也出发回朔京了。护送他们回京的是肖珏安排的人,小姑娘临走时眼泪汪汪的拉着禾晏的衣角:“禾大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看你做什么?你是姑娘,我大哥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来看你。”程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