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没想到我会这么早回来,她当时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到我还有点惊讶。我走过去,把手里那束康乃馨递给她。她愣住了,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耍什么把戏。
我看她不接,就只好放在茶几上了。然后我坐到她身旁,靠到了她的肩膀上。我和她其实通常不会这么亲密,我好像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我知道她也不习惯,因为我立刻感觉她背都挺直了,僵硬得连手里的瓜子也不嗑了。
“妈。”
“啊?”
“我今天去扫墓了。”
“哦……” 我们常常比喻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来是真的那一刻,我感觉陈芳就是在漏气的,她肩膀都往下沉了一点。
我在这一点下沉的距离里意识到,在这段主动选择的母女关系里,害怕失去的不止我一个。
我伸手挽上了她的手臂,我说:“我跟她们讲,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陈芳没说话,皮球好像被充进了一点气。
“还有一件事就是……”
“小谨走之前,告诉我你身体里有节育环啊。”
我抬起头去看她。
“……啊,是啊。”
“我们找个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能取的话,就把它取出来吧。”
“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以前有个街坊取这个的时候,大出血没救回来。”
“所以先做个检查嘛。”
“哦……那行吧。”
“妈,这件事其实是小谨的主意。”
她看着我。我继续说:“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我先带你去。”
“你想要你妹妹回来啊?” 她了然。
我没有逃避,我说:“嗯。”
陈芳把手里的瓜子放回果盘盒里,然后站起身,说:“我先去做饭”
我也跟着站起来,还顺便抓了一把瓜子,重新放到她手里。我让她继续坐着,今天我来做。
“妈,千不该万不该,这件事是从我开始的,你不要怪小谨。”
“我……我现在已经三十了,你和小谨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我谁都不想放弃。”
“其实……七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最大的恐惧,是害怕你不要我了。发生这种事,你还愿意把我当女儿,我不敢奢求更多。”
我说到这里,感觉又要哭了。便停止了对话,转身往厨房走,决定先做晚饭。
等后来我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摆着我送的那束花。陈芳把它放进了花瓶里,还修剪了花枝末端。
比我放在墓前的那束白菊要鲜亮得多。
饭桌上,陈芳对我说:“她回不回来,你们自己决定吧,我是真的管不了了。我想着我要不要过些日子和我离了婚的小姐妹搬到一起去住算了。”
“妈……这些都再说吧。”
“那就再说吧。”她夹了块排骨放进自己碗里。
等我们吃完饭,她放下筷子时,她叫我:“声声啊。”
“嗯。”
“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跟我走啊?”
怎么陈芳直到现在还在问我这个呢?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很不好?
我起身收拾碗筷,因为这个问题太好回答了,根本不需要我停下一切,以示郑重。
我把碗碟摞在一起,说:“你带走我的那天,5月26号,我一直把它当作我的第二个生日。”
然后我便拿着脏兮兮的碗筷去了厨房。
我回到房间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我坐在小沙发上,继续翻开那本诗集,想把它读完。
有一段诗说: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