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了神色,她走回御案之后翻找,将前几日张知序送的“墙砖”从奏折堆里拖拽出来。
张知序用三块“墙砖”向她禀明了科考之制应该如何改,言辞恳切,读之令人动容。
但看着看着,李秉圣神色还是渐渐复杂起来。
昔日她未坐皇位,很清楚有些弊病应该怎么治,但真坐上这个位置,她才发现很多病不是有治的办法就可以下手的。
废除官员举荐当然是好的,能变相削弱门阀,也能使更多人参与科考。
但世家大族维护此制已有三百年之久,改制等于拔他们的根,必然引起抵抗和动荡。
李秉圣不由地又想起叶霜天。
这人当年获罪抄家,当真是因为受贿吗?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烧着炭的火盆里还有些响动。
陈宝香安静地跪着,看着李秉圣细读奏折,又看着她实在好奇,小声吩咐花令音去取当年的案卷。
神色稍松,她终于将袖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陛下,臣最近闲来无事常在京中走动,那些人也不知怎么的,见了臣就来塞东西,臣不识字,就只能交给陛下了。”
她双手捧上一本厚厚的名册。
李秉圣抬头,额角直跳。
这又是什么鬼热闹,她一点也不想看,陈宝香就会给她找事做,她这次绝不会再搭腔,绝不。
花令音凑上去接过,翻看两页之后,眉梢高挑:“陛下?”
“朕耳朵瞎了。”
“不是陛下,您且看一眼。”
“眼睛也聋了。”
花令音哭笑不得,翻出几个醒目的人名强自呈递过去。
李秉圣被迫看了一眼,脸都皱一块儿了。
但等看清这上头写的是什么之后,她恢复了正经,伸手接过去飞快地翻了翻。
居然是一本受贿名册,上头记了两百余人,官职或大或小,都涉及千两以上的受贿。名姓籍贯、对应有无提告、提告的状纸压在何处,都被整整齐齐地列在其间。
李秉圣唰地将其合上,佯怒道:“陈宝香,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得罪人不算,还非将他们往死路上逼,就不怕他们被逼急了,非与你同归于尽么!”
陈宝香无辜地眨眼:“怎么,这东西很厉害?”
岂止是厉害,这简直是每个帝王都想要的利刃。
帝王何以驭下?当然是要执掌臣下的生死,但有时候当皇帝的也被规矩制约,无法随心所欲。
有这册子就不一样了。
说是斩一个政敌,那少不得要被议论一番。但要说是斩一个贪官,那朝中无人能置喙,传去民间,百姓还会拍手叫好。
李秉圣心里这叫一个高兴。
但高兴着高兴着,她突然后脊一凉。
手边放着刚呈上来的叶家旧案的卷宗,还没来得及打开。
高高的皇位上,她仿佛觉得自已的影子在与多年前父皇的影子相重叠。
同样的威严龙袍,同样的驭下之策。
李秉圣白着脸盯着卷宗上的绳结,发现自已好像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陈宝香!”她倏地站起,动了真怒,“你胆大妄为,屡次犯上,朕要罚没你一年的俸禄,无诏不得再入宫!”
陈宝香一点也不意外。
她只深深地看了座上的人一眼,然后双手交叠,缓缓下叩:“谢主隆恩。”
没有人可以在挑衅皇权之后还全身而退,陈宝香觉得陛下对自已已经很是仁慈了,连板子都没打。
她低眸退下,慢慢地走去宫道上。
“叶家当年遭难怎么会是因为受贿,叶霜天一生清廉,连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