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那会儿正当壮年,生了一副威武刚正的样貌, 一开始比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武青意还受到义王重用。
可惜战场上刀剑无眼,三年前他为救义王受了重伤, 又听闻坝头村被大水覆灭的消息, 悲痛交加之下中了风, 成了连说话走路都困难的病人, 从前线退居后方,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服侍。
义王本是要国公之位封给武青意的, 是他跪求,坚持把国公位给了自己的父亲。
父子俩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武青意请过安后, 就没话说了。
武重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半边身子不利索, 正哆嗦着一只手叠元宝。
他叠得很慢, 但他也极有耐心, 身边已经叠好了一大堆。
相对无言, 武青意干脆也帮着他一道叠。不过他手笨, 速度竟没比他爹快多少。
“春姑娘。”门口的下人齐声问安。
一个身穿淡粉色绣红色菊花交领褙子的女子进了来, 她看着约莫二十出头, 容貌姣好,名唤沈寒春。
沈寒春本是一介孤女,但通医术。因为她在动乱时偶然救了武重一命, 后头武重中风,也是由沈寒春一致照料。
如今新朝建立,听到她过来了,武重难免又提到:“寒春,婚事。”
他嘴还有些歪斜,日常并不愿意多说话,此时说完这几个字,便看向武青意。
武青意明白他的意思,道:“爹放心,待我回来就去求见皇后娘娘,让她为寒春指婚。”
沈寒春救过他爹,又照顾了他爹几年,如今天下大定,是该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让她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出嫁。
他们父子是大老粗,不好和沈寒春说这些,所以说完这句,武青意也不再多言。
沈寒春端着汤药进了屋,熟稔地先用手碰触碗壁,试过温度,才把汤药递送到武重面前。
武重用那只正常的手接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叠元宝。
父子俩无言地叠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剩下的黄纸都叠完了。
武青意清点过数目,和之前叠的那些刚好加起来够一千个,便喊来人装袋。
“早点去,”武重哆嗦着嘴唇,吐字艰难地说,“你娘她,耐心不好。”
天下初定,父子俩最挂心的,自然还是多年前丧生于洪水的家人。
早就说好要回乡寻找他们的坟冢。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父子俩都清楚他们肯定是尸骨无存的。
所谓寻坟冢,不过就是还假装他们还在家乡罢了。其实就是要造新坟。
武青意颔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禀报道:“我回乡后还要去别的地方略作停留,已请示过陛下,所以今年的中秋……”
父子俩从不过节的,武重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方才说了那么几句话,口水已经滴答到了嘴边,是以只摆摆手让他尽管去忙。
沈寒春跟着武青意出了屋,武青意察觉到了就放慢脚步,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这种眼神沈寒春太熟悉了,上辈子的她在武青意身边待了一辈子,武青意就永远用这种和看花花草草、山石树木没区别的波澜无痕的眼神看了她一辈子。
直到上辈子她死前,让人传话求着武青意见她最后一面。
他还是这副模样,眼神里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可那时她还是傻,还带着希望问他:“将军一生未娶,是不是心里对我……对我还是有些不同的?”
然而即便是她行将就木,武青意却连骗都不想骗她,说:“不是。”
她含恨而终,恨自己傻,恨自己痴,恨自己当年不该爱上他。
没想到再睁眼,她又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