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将笔放回笔架,伸手取了一卷名册,将奏书移开,仔细地审阅那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姓名。
漏刻不紧不慢地移动着,眼见昼漏将尽,中官宦者悄然入内,依照规矩一盏盏点燃殿内的烛灯。
书几上地书册仅剩三卷。刘询第一次出声:“张敬?”
侍御史立时警醒。抬头准备接受天子地咨询。却见刘询又取了那份奏书正文重看。片刻之后。才问道:“卫将军为何未具名?”卫将军指地是富平侯张安世。
霍光薨后。车骑将军张安世加大司马。领尚书事。是实实在在地内朝首臣。不久。天子罢车骑将军屯兵。迁其为卫将军。掌管两宫卫尉、城门以及北军。倚重信任无人可及。
侍御史立刻回答:“卫将军女孙为霍氏外属之妇。卫将军自陈当避嫌。故未具名。”
刘询神色未动。又追问道:“当真是卫将军本意?”
张安世是霍光地亲信。是霍光一手提拔起来地内朝第二人。霍氏谋反。他地处境无疑尴尬不已。对此。刘询清楚却无能为力。
侍御史讶然失色,却郑重回答:“臣所言皆臣所知,不敢以妄度之辞污主上圣听。”
刘询轻轻颌首以示赞许,随即又问一旁的侍中金安上:“朕见卫将军近日形容憔悴,可是为此忧惧?”
金安上没料到天子会如此直白地询问此事,怔忡片刻方回答:“臣不知,但以己心度之,当是为此无疑。”
刘询皱眉苦笑,又看了一下名册,便提笔抹去了张敬的姓名,同时吩咐立即下赦免诏,道:“诏书封玺后,即下御史大夫。”随即又对金安上道:“安上,你去御史寺下诏,邴卿钩决后,务必亲自将此女送至富平侯第。”
“敬诺。”金安上躬身应诏,待尚符玺御史封押后,立即奉诏离开。
御史寺离宣室不算远,金安上却走得很慢,虽然有宫规礼法的缘故,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要好好思考皇帝此举的用意。
――只是安抚旧臣?
――抑或只是因为张家?
御史寺终究离宣室近了点,直到看见“御史大夫寺”的题字,金安上仍旧没能想出答案,只能按捺下纷乱的思绪,正色步入御史寺。
邴吉对这道赦诏并无异议,不说张安世是仅次霍光的策立功臣,不说其兄张贺对今上恩重如山,也不提其子张彭祖与今上是同窗至交,便是单论律法,霍禹谋反,但是,张安世的那位孙婿并没有参与其中,本就是相坐连及,其妻子家人本就在可坐与可不坐之间。
金安上没想到邴吉如此顺承上意,一时有些失神,直到听到邴吉吩咐主簿下书曹史,立即释出张敬,才回神,急忙道:“邴公,陛下有诏,仆务必亲自将之送至富平侯第。”
邴吉从善如流:“既是如此,就只能请金侍中与曹史一同前去下书了。”
“敢不从命。”金安上连忙谦让。
因为是被连坐的罪人,张敬并未被关押在廷尉狱或是御史诏狱,御史掾吏翻查记录,好容易才查到,她是被关在上林诏狱。
金安上忍不住叹息:“这一次当真要血流成河了!”
同行的曹史却不以为意:“入狱的倒也罢了,左右不过一死,未入狱的才更加惶惶。”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同行的不是交好的同僚,而是天子的亲信近臣,不由大骇,立时便面无血色。
金安上正要问他原因,见他这般模样,只能揭过不提,笑道:“我又不是御史,不管监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