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两金梗着脖子,甩着一头飘逸的秀发匆匆遁走。
帘子掀开,陈康见外面不再漆黑,知道已是黎明时分,这才感到一阵迟来的疲惫。他垮着一张脸,打算去洗把脸上个厕所,然后离开,结果却在洗手间撞见了张子聪。
原来张子聪最近沉迷一款新出的网络游戏,周末会趁夜偷偷溜出家门,去离家不远的网吧上机,一夜奋战后,在凌晨四点左右趁爸妈还在熟睡时溜回去。与人酣战,不舍离去,他憋了一晚的尿,跑到洗手间一次性放了个爽。
爽完后拉开门,冷不丁同门后的陈康大眼瞪小眼。
陈康嘴巴动了动,被张子聪一把捂住:“你千万保守秘密,尤其是别跟我妈说在网吧见过我,否则我就死翘翘了……”
陈康拧眉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问:“你尿完洗手没?”
“哦,好像没有。”
陈康埋到洗脸池,大力搓洗自己的脸,张子聪在一旁叫道:“喂,有那么夸张吗?话说你为什么也在这,也是打游戏吗?是啥?不对,就算打游戏也不该来这啊,离你家太远了……”
张子聪大陈康两岁半,但除了块头,论智商心眼全不如陈康,后者只在相识之初,服气地叫过他一段时间的哥哥,之后便一直以同龄人的模式相处。随着双方年纪渐长,若非有家境撑着,张子聪没准早就沦为陈康的附庸。
不过毕竟张子聪家境好,家庭完整,而陈康只有个姐姐,姐姐为了他读书,给羊癫疯当了老婆……如此种种,难免让本性善良的张子聪对陈康生出同情,总不自觉以大哥的身份照顾陈康,不顾后者多次抗议。
这次也一样,听陈康三敷衍地回了几句,张子聪先是故作成熟地摇头叹气:“你这个脾气,啥时候改一改呢?你姐这么好,你居然舍得跟她叫板?再说,怀孕是喜事啊,有什么不开心的?”
又道:“算了,没事,哥哥收留你!跟哥回家!”
念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陈康懒得同他争辩,陈柔怀孕是喜事的说法。
他跟在张子聪的身后,默默将喜事一句噙在嘴里反复品味,陷入前所未有的思考。
抵达张家楼下时,他突然脚步一顿,僵立原地,表情活像被雷劈了一样。
张子聪回头疑惑:“怎么了?”
陈康尽量镇定地问:“如果你妈怀孕了,你会开心吗?”
“当然!我一直想我妈给我生个弟弟来着,这样我就能到处溜他玩了,妹妹不行,太娇气,没准我爸还会重女轻男……”
陈康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可我不想我姐生孩子。”
张子聪不懂他的逻辑,干嘛要把母子和姐弟关系混为一谈?不过想了想,长姐如母,他害怕被外甥抢走宠爱也正常,便善解人意道:“你姐对你那么好,不会有了儿子忘了弟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根本不介意陈柔有了小儿子忘了他这个大儿子,因为他笃定,陈柔不会。
既如此,为何反应这么大?大到一瞬间想杀了那个孽种?像张子聪这种,才是正常的吧,因为相信父母会一视同仁,所以欢迎新生命的到来。退一步,许多家庭的老大,起先都不愿有弟妹,后来就慢慢接受和习惯了,进而转变成相爱相杀的模式,比如小石坳的大河石头。
可那些人不是他,他知道,自己永远接受和习惯不了。
想想,数月以后,会有一个尚不知男女的东西分走陈柔一半的注意力,陈柔也许走到哪里都抱着它,拍着它温柔哄睡,给它唱歌,帮它洗澡……对它事必躬亲。在它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进步时,予以温柔的鼓励;当它遭受欺负时,奋不顾身挡在面前;温柔地拭去它腮边的泪水,轻吻它的额,柔声安慰,我的宝贝最勇敢了;因它的快乐而快乐,因它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