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朝那扇明亮的玻璃大门走去。走至台阶处,他回过神来,用力挣开陈柔,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陈柔以为他拉不下面子,便喊他在门口等着,她进去买。

陈柔一边点餐一边关注陈康的动静,见他在台阶上背对着大门坐下,没有到处乱跑,悬了半天的心稍稍落地。

章母那无比刻薄的结语却在等餐时在陈柔脑海中卷土重来,一句比一句响亮,她抿唇,用力眨了眨眼,逼退那些油然而生的泪意。

她捧着刚出锅的炸鸡腿和汉堡,坐到陈康身边,从纸袋里取出一只金灿灿的炸鸡腿,热腾腾,香喷喷,讨好地凑到陈康嘴边,哄道:“小康,你最爱的炸鸡腿……”

话未说完,陈康抬手用力一挥,鸡腿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到人行道的花砖上,滚了好几圈,沾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想起那些因许进博而起的莫名其妙的羞辱,想到她面对羞辱的默认,想到她一路上若无其事的言行举止,想到她和许进博躲在门后刺耳的欢声笑语……霎时间堆积的恨意击溃理智,抹杀了往昔无数的欢笑与温情,他盯着陈柔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地道:“都怪你丢人!”

鲜红的嘴唇吐出的五个字,伤人程度胜过陈柔二十年来遭受的所有欺辱的总和。五个字,像有一只手掌,有着锋锐无比的长甲,瘦而坚硬的骨节,五支枯骨弯成钩状,一个用力,轻而易举陷进她的胸膛,寻到那颗跳动的鲜红的心脏,然后像绞肉机一样开始动作,她找不到那个可以拔掉的插头。

她疼得有些懵了,无意识地起身,缓缓行至路边,又或许那不是她,而是她的灵魂,或是一个和她长得像的人,那人蹲下身,捡起那个被弄脏的鸡腿,剥下微凉发软的表皮,在路人惊异的眼光下,缓缓塞进口中,泣不成声。

下定决心答应梁燕,那时她没觉得丢人,至少和另一条路相比,这条路光明正大,她和许进博男未婚女未嫁,即使这是一桩动机不纯的交易,但她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她不认为自己丢人。可陈康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或许她的确是丢人的,所谓不丢人,只是她在自欺欺人,从两条丢人的路里挑一条没那么丢人的路,即使程度稍轻,那也是丢人。

多年苦难的磨砺,使陈柔对痛苦有了钝感,就像在荆棘中万里跋涉的脚,缓缓结出了厚厚的茧,层层又叠叠,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无论是柳凤年还是郝德,当时再难过,事后也只剩淡淡的印记,她以为是自己足够坚强,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那些人都不重要。

陈康短短五个字,让多年来压抑的泪水与痛苦,轻易地冲破桎梏,山呼海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