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三笑着问:“我能走去哪里呢?”
亲爱的,我最意气风发的十几年都留在这里了。
留在你们给我的这间客栈。
是这间客栈让我看见,在最黑暗的夜里人们是如何为黎明祈祷。
我庇护被军阀追捕的女人她们在家暴的噩梦里惊醒,睡在客栈的房间里。
我接纳被人侵犯的孩童他们在深夜里哭泣,蜷缩在客栈的壁炉边。
我安葬迷路的旅人他们在风雪夜停止呼吸,安眠于客栈的院子里。
我努力缝补这个满是缺口的世界,也曾经在这些夜晚不能入眠。
路人甲把洗干净的抹布放好,擦干净手,将围裙折叠起来。然后路人甲抬头,发现苗三一直在盯着他发愣。
路人甲走到苗三身边坐下来,放松地靠着椅背:“苗哥,在思考什么人生呢?”
苗三说:“你说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她又点燃一支烟,说:“你错了,小路。”
“我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路人甲坐在苗三身边,默默思考着她的话。她说话时的态度极沉静,仿佛一个阅尽世事的老人。
路人甲问:“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为你做的吗?”
苗三说:“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些。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欲壑难填,也有很多受难的人,每夜睁着不眠的眼睛。”
“你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
路人甲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们在苗三点燃的香烟烟雾里对视。苗三看见路人甲的眼睛像玻璃一样透亮,诚实地倒映出周围的事物。
苗三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路人甲问:“苗哥,你在想什么?”
苗三摇摇头:“我在想,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和我们一样,都沉浸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逃脱不出。
路人甲说:“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路人甲怀疑地看着苗三:“你不会在歧视我没有异能吧?”
苗三翻了个白眼,迅速从某种超然的状态里回到平常的嘴脸:“求求你别那么玻璃心好吗?谁说你异能的事情了。”
“玻璃心,我?”路人甲用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明明你今天才是一碰就要碎的样子吧?”
苗三说:“那是没办法呀。”
她站起来,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谁让我今天又跟东边的军事组织断交了呢?”
路人甲面色凝重了起来。
路人甲说:“这样断交下去,我们的消息会变得闭塞,很多安保工作也没有办法提前准备。”
苗三耸耸肩:“再说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林义坐在一间小屋里。
如果路人甲看见了,他会觉得这间屋子的陈设十分熟悉。
从床头的素馨花到窗边的玉露,再到桌上的茶盏都是陪他朝夕相处的。
但是同时,这间屋子也令他感到陌生。
因为这里已经完全被另外一种力量控制住了。这个力量迫使屋子里所有的门窗紧闭,纱帘关上,密不透风地充斥着某种掌控感。
这种掌控仿佛能使时间暂停。
林义的要求非常苛刻,他连桌上的茶水,都要维持在路人甲离开的那个夜晚的温度。
一种主人刚刚转身,仿佛随时都会回到这里的微热的的温度。
林义坐在路人甲的小床上,手指一点点抚平床单上的皱褶,像一个犯了强迫症的心理疾病者。
林义说:“衣服是我洗的。”
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