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欠他多少钱?
这个问题可真蠢啊。
爱上一个人,欠大笔的外债,确实都悲惨,所以杨剪不会同时去做。杨剪是需要别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需要别人只因担心就独身前往灾区,需要别人在手上用烟头烫一个洞,需要大颗大颗的眼泪,也需要许多年过去,别人仍然如同惊弓之鸟,在为他奔忙。
他会给那个人很多痛苦,但也许,也只有那个人能让他痛苦。
这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这种无法预知更难量化的痛苦,会让人更快乐吗?
可能就是爱吧。
车厢里位子很空,方昭质却靠着角落站,从这里能看到隔壁车厢门口李白的行李箱。
此刻他希望李白给杨剪打个电话。慢慢地,他开始猜测他们在雨夜的重逢,猜测南方铁轨下的青苔,猜测他们肩并肩看到的,是怎样绵延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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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在两站过后抵达,走上电梯前,李白所在的那节车厢从方昭质身侧掠过。他试着冲他微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产生任何联系杨剪的念头,也终于想到一个贴切的说法,杨剪是一张自己拿不到高分的试卷,就像初中时贴在墙上的那些,作为滑铁卢的提醒。而从小在考试中长大的他早就不在乎这一次的分数了,就像高中搬家前再看那面墙,他该收拾收拾文具,奔向下一场了。
反应也太慢了点,不是吗?
迎面碰上两个往地下狂奔赶车的女人,手里没有打伞,方昭质也把自己的雨伞扣上绑带,挂在手腕上。雨停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有些潮闷的、浓郁的深红色夜空下,他走出地面,没去思考,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妹妹。
“在家吗?待会儿把你手机借我一下,他把我所有通讯方式都拉黑了。”
“哥?你没喝多吧?”妹妹一定是跑到阳台偷偷接的,声音压低,同时大惊小怪,“主动挽留别人,我去,我哥发神经病了!”
“怎么了,”方昭质笑道,“我也想试试去爱一个人啊。”
第73章 番外三 《因为我写了一封遗书》
1.
那天他心情烂透了,早上好不容易回了趟家,结果又是大吵一架,他没说什么,姐姐的眼泪却关不上闸门。之后不太美好的几个小时花在楼道尽头的办公室里,从街上发臭的银杏树到洒了墨水的课桌,从他掉页的物理书到马孔多的冰……徐海波作为教导主任,杂事很多,处理的间隙会跟他聊上几句。
不就是扯淡吗,杨剪非常擅长转移重点,面对徐海波这特长尤其突出,喜不喜欢就是另一说了,他只是不想自己那些一看就不旧的疤被注意到,就算被注意到了,也别被提及。
校服宽大的长袖长裤是好用的,但脸上的遮不住。
窗外秋季运动会已经持续热闹了一下午,高三跟其他年级坐得泾渭分明。十一月初,毕业生们从暑假沉闷到现在,最后穿插的这点狂欢就像天上那颗最后能够暖和几天的太阳似的,越往后越敷衍。人人都打不起精神。
杨剪半靠在玻璃上,眯起眼,实在太无聊了,他觉得自己或许能在实验班那几排埋头读书的苦行僧之中认出自己的某位朋友。那人从长相和生活习性都让他想起林黛玉,现在估计已经用又大又厚的围巾把自己绕得像个俄罗斯套娃,脚边放着保温杯,如果在写题的话,他一定戴着MP3的耳机。
“想好了吗?”徐海波又回来了,带一身外面的沙尘味儿,以及寒气。
“我觉得您完全没必要这样,”杨剪也又在这儿耗了半个多小时,“与其等我遥遥无期一场顿悟,不如出去给辛苦跑三千的同学拍几张照片。”
“又跟我这儿文绉绉吟诗了。”徐海波倒了两杯闻不见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