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妈妈是什么?

妈妈是座机,是每周日晚上八点响起的铃声,是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女声。

程夕指着动画片里的围裙妈妈喊“妈妈”,程朝摇头。

她又指着挂历上烫着波浪头的女模特喊“妈妈”,程朝也摇头。

“哥哥,”程夕干脆直接问他,“妈妈是什么?”

程朝还是摇头,他也很久没见到胡向云了,她的模样就像那晚的梦,不回忆时是朦胧一团,回忆时便烟消云散。

妈妈是什么?妈妈是一团背影,是离开时不会回头的人。

“妈妈”如此,“爸爸”更甚。

爸爸是什么?

爸爸是隐藏在听筒里的轻浅呼吸,是偶尔响起的低声咳嗽,是和“妈妈”这个称谓绑定在一起的象征符号,象征着程朝和程夕通过生育和繁衍来到世间。

除此之外,爸爸就是一片空白,是空着的椅子,是不住人的房间,是四下无人的荒野,是一场名为“缺席”的冷暴力。他甚至连离开的背影都没有留下。

胡向云和程万里本该在程夕生活中占据的分量,被平均分给了哥哥、外婆和狗狗。

转眼间,2002年的除夕倏然而至。

程朝给郑集英打下手,帮忙贴春联,程夕拿着小树枝在门口空地上乱画,画了自己,也画了哥哥和外婆。她正要喊程朝过来看,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夕夕!”

程夕回头,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背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蹲下来,对着她张开怀抱,神色惊喜又有些不敢确定:“……夕夕?”

她警惕地后退几步,哥哥和外婆叮嘱过她许多次,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但眼前的两人步步紧逼,大有要将她网入怀中之势,程夕立刻扔下小树枝,边往屋里跑边喊人:“哥哥,救救我!”

程朝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又是隔壁的大黄狗经过,手里端着的浆糊碗没来得及放下,便冲到门口将程夕挡在身后。

呵斥的话还未出口,来人先跃入他眼中。

记忆的碎片打乱重组,重新拼凑成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浆糊碗摔到地上,厚重黏稠的液体沉缓地溢出来,勾出了程朝心里埋藏许久的情绪。

“……妈妈。”

6.一个计划

6、

程夕躲在郑集英身后,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两个陌生人。

郑集英把她从身后捞出来,往前推了两步:“夕夕,这是妈妈和爸爸。”

她还是踟蹰不前,对她来说,爸爸和妈妈是万事万物,是风雨云,是星月夜,唯独不是两个具体的人。

她向程朝投去求助的目光,程朝站在更远的角落里,低头盘玩着脚下的小石子。

“夕夕,妈妈给你带了玩具和漂亮的衣服。”

胡向云打开其中的一包行李,从里面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兔子玩偶。她把玩偶递到程夕手边,程夕却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去。

胡向云感到一丝尴尬。

她的确曾为这个女儿的出生感到一丝失望,有限的相处也并未灌注多少母爱,但漫长的时间筛去了情感的杂质,让她看清了她们之间的羁绊。

程夕曾将她的五脏六腑顶得错位,她也曾用狭窄的阴道为她的出生施压,互相折磨是母女天性,是至亲骨血,是爱和思念。

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最大的耐心、倾注最多的爱意,来弥补三年的空白。

胡向云继续哄程夕:“夕夕,你看这是什么?是小兔子呀,我们夕夕也是小兔子对不对?”

程夕犹豫地点点头。

“那让这个小兔子陪夕夕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