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看他自己的戏。

“少佐,你该回去了。”带队那个日本人一脸阴桀地站到了他的身后,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黑眼镜像是完全没听到,全然沉溺于台上那咿呀婉转的唱腔,他执起茶碗,嘬了一口茶汤,好像与自己无关似的。

周围听戏的人都散了,台上的侯方域瞧见那些日本人脸色铁青,一下子也露了怯,身形有些凌乱。黑眼镜微微皱了皱眉,只见一旁的班主很是识趣,忙上台把唱戏的都领了下去。方才还锣鼓喧天的戏园子,一下子就变得安静异常。

就像戏园外再也听不到一句中国话的新京城一样,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域。

黑眼镜似乎很不满自己看戏看了一半被打断,他坐在那儿既不站起来也不挪动分毫,仍笃悠悠地喝着茶,像是在等下一场戏。

“少佐。”那个日本人显得相当不满,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反正我在那儿都是闲着,还不如在这儿做个逍遥王爷,”黑眼镜终于搭了他的腔,回过头,冲对方笑了笑,“这不也是你们希望的吗?”

“少佐说的是哪里话,皇帝陛下很需要您的陪伴,所以还是请您快点回去吧。”那人说得很客气,却没有半分寰转的余地,一旁那一队日本兵也荷枪实弹,死死地盯着他。

黑眼镜咯咯笑了两声,回答道,“陛下已经有很多人陪着了,还需要我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那群人不知怎么的,突然都向后退了两步。黑眼镜也不管他们,掸了掸衣襟,扬起了手,冲戏班那群躲在幕布后探头探脑的戏子们微微笑着喊了一句,“赏!”

“不知道少佐上次去金陵有没有什么收获?”路上,那带队的日本人问道。

黑眼镜回过头看了看他,脸上挂着淡淡地笑,语气却是冷若冰霜,“你有资格问我?”那人脸色一沉,显得极其尴尬,却也不能发作,只得悻悻地闭嘴。

他们走在街上,老远的有人瞧见他们都纷纷鞠躬,等他们过了再走。这在日军统治的城市中已经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有人会因为忘记鞠躬,或者鞠得不够低而被打,严重得还会因此丧命。黑眼镜每每都会点头回礼,然而那些人要么是不敢看他,要么是满脸的惊恐。

自己到底是个中国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再洒脱无所谓的人,也会心里犯毛,黑眼镜以往大多一笑了之,对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向来不往心里去,可不知怎么的,今日他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这种感觉说不好,像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

他咂巴了一下嘴,扯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自己什么时候也像那个吴家小三爷一样喜欢胡思乱想了。说起吴家小三爷啊,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心里默默地想起了前不久和他们在金陵的那次倒斗,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们了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也许等到战争结束,大概他们会在军事法庭上看到自己,然后互相嗟叹,瞧,那个疯子。

对,他们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就是个疯子。

仰起头,通过墨色的镜片看到正在西沉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让他暂时忽略了四周那铺天盖地的太阳旗。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双眼,轻哼了一声,咧开嘴笑了起来。跟在后面的日本人都一下子神经紧绷,像是很畏惧他的模样,怕是之前大多吃过他的亏。

黑眼镜迈着轻松愉悦的步子走在街头,无视着四周惶恐的目光,主动和那些中国人用中国话打招呼。

反正,明天太阳会照常的升起。

“陛下在哪里?”黑眼镜走进帝宫时只见日本守卫比以往多了些,他冲那些守卫问道。

“少佐,陛下正在午睡。”那人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