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的人绝对是自己。他承受着大雨落在身上的力度,即使是温柔的水,此时也像是鞭子一般打在他身上,生疼生疼的。

张起灵的脸色此时变得极难看,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大雨中的吴邪。湿透了的长衫贴在他的身上,雨很凉,连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了,看着雨水顺着吴邪的脸颊滑落,他的心莫名的竟然有了些痛感,也不知是被他的话刺伤,还是看见他淋雨。张起灵念了一句,“叨扰了。”便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行装。

一直强撑着的吴邪目送他关上门,不由得身子一软,若不是旁边王盟手脚快,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

“王盟,”吴邪咬着唇,对他道,“快,去账房内支些钱,吴家上下每人一张五十块大洋的银票,现钱有多少就分多少,今天晚上就把人都遣了回老家去,一个都不准留。”

王盟大惊,问道,“少爷,这到底是什么变故,怎么如此匆忙?”

吴邪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着,“不行,这事还得我自个做,你得亲自送小哥去金陵。到了金陵之后,也别回来了,听到没有?”

“少爷!”

吴邪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王盟,吼了一句,“还不快去!”

雨,越下越大。

张起灵的东西并不多,他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和那幅吴邪画的画。出来时,只见王盟穿着蓑衣,已经坐在了马车上,一旁的吴邪站在房檐下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

张起灵沉默不语,望着那背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吴邪回过头,看到了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容既僵硬又难看。张起灵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面前,“多谢。”

吴邪浅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抖开自己手里的一件斗篷,亲自为他系上,他的动作很慢,系得很是细心,系完了之后,他还稍稍整理了一下,冲他说道,“小哥,你我萍水相逢,虽是缘分,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好。”

一旁两个小厮抬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古刀上前,递到了张起灵的面前。

“我没什么好送你,这把刀与你极为相配,如今赠你总比待在我家库房落满灰尘来的强。”

“我不要。”

吴邪一愣,有些难堪,他转头对王盟说道,“那王盟,你带着这刀,一路上也好自己保护自己。”

张起灵皱了皱眉,王盟能拿得动这把需要两个人捧着的刀?

可惜吴邪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随后便自己转身回屋了。

马车缓缓地城外驶去。而此时,吴邪正瘫坐在自己的屋内,凝望着墙上那张万里山河图。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到远处滚滚的马车声,一直朝着金陵的方向而去。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吴邪抱着自己的手臂,脖子上有些疼,身子却是冰凉的,当真是“萍水相逢”吗?

“我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纠葛。我不想再见到他,一刻也不想。”

“我不曾寻思找他清算旧账,就是不想再与他有半分纠葛!”

为什么要逼自己去说那些话?何苦呢?他从不敢问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是这样想的,生怕得到了让他再也坦然无法面对张起灵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