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说,“我没觉得你柔弱。”
他是想反驳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荒又补充道,“我也没觉得比别人多体贴点有什么。”
一目连张张嘴,把话又收回了肚里。
半晌才道,语气已然软了下去,“没必要……”
“为什么?”
“以前我就想说了,”那是他曾经弃之脑后的剖白,如果那晚上荒没撇开他一个人回房,这话他可能已经说过了,因为时间地点不同,有可能和好如初,也有可能已经恩断义绝了,“你没必要改变自己,你……不是这么体贴的人。”
很像贬义词。
但他没那个意思。
他知道荒能理解的。
荒差点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听起来你很了解我。”
一目连一顿,他没想到荒会这样反驳。如果是“我不体贴吗”,他能找到很多过往的例子来反驳回去,而不是这样被问到一时语塞。
他想点头,这是他的打野,怎么也得了解一点。
可说出来又挺可笑的。
没有一个中单和一个打野可以绑定一整个职业生涯,起码已知历史上没有。他们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中单,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打野,真要这么说,难道每个搭档都能了解对方吗?
显然不可能。
一目连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就连荒自己都不介意,那他在介意什么?
荒的声音听不太出来情绪。
“我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
“即使是现在,我也没觉得自己体贴。
“改变自己?一目连,你真的很圣母,说得太好听了,不过是一种求偶行为而已,本质还是欺骗和隐瞒。”
荒将手边的椅子搁在了门口,椅子“咣”地站定在地面上,险些要像不倒翁那样翻倒。温柔的行为,粗暴的动作,粗暴得让人认为荒的本意该是用脚一脚踹开。
一目连打了个哆嗦,心里一跳,想去摸根烟。
口袋里是有一个铁盒,不过不是烟盒。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四次忘记去买烟了。
荒的口气很柔和,以至于像是在哄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我现在很生气,你看得出来吗?”
一目连呼吸停顿了有快五秒。
看不出来。
他在心里说。
是真的看不出来,不只是语气,目光、眉宇的弧度、乃至手背消下去的青筋,都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荒也不多问,到底线了,不得不退,然后迈开步伐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那张椅子马上就被挪走了,“刚才我只听了个大概,明天是要拍专访?”
话题转移得突然,他将此理解为互留一层台阶下。
是啊,多大点事,没必要闹僵。
当然,也有可能已经足够僵了。
荒抿着唇,听得认真。
平时的荒并不像这样带有压迫感,他能轻易区分出两者之间有何不同。
他走神了,仿佛又回到了夏天的训练室里,每个还未打开空调的大清早,闷热的房间,正在开机发出滴滴声的主机,他未来的好搭档坐在一旁,肩上搭着条毛巾,刚刚接受过洗礼的发梢还在一点点地滴水。
那时候荒大约是在低头沉思,不然也不会被他吓到。
他神乎其技地摸出一把电风吹,为他的新队友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新发型。
这个发型只持续了一早上。
因为中午荒就忍不住又洗了一遍头。
那时候的荒,对他来说还是半个陌生人,而回过头来恨得牙痒痒地看着他的样子,却和现在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