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转过身。
忽律穆惜也伪装不出轻松的神色,眉心紧紧皱着,眼睑半阖:“好好好,那就辛苦梅姑了。”
梅姑赶在掉眼泪前,快步离开屋子。
动作快到甚至连门外站着锦鸢都不曾看见。
锦鸢进屋子,里面血腥味立刻传来。
她如今仍闻不得这些气味,当下胃里立刻翻涌起来,她不得不用帕子捂着口鼻,绕过一扇屏风后,才看见鲜血淋漓躺在床上的忽律穆惜。
下半身的衣袍满目血腥。
模样实在惨烈。
冲击着锦鸢。
她脚下不稳,甚至往后缩了半步。
胳膊不小心撞上屏风一角,发出声音,将床上近乎死人脸色的忽律穆惜给惊醒了。
他睁开眼,歪头看来。
见是锦鸢,嗓音无力地问了句:“你还没睡?”
锦鸢扶着腰,甚至不敢靠近,“你回来的动静这么大,睡着了也被吵醒了。”
他眯起眼,过度失血,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再加上这会儿还是深夜,屋子里哪怕有烛火、夜明珠照明,也不能将站得那么远的人看得真切。
朦胧之间,仿佛看见一张白惨惨的脸。
躯干异常消瘦,肚子……似乎是比前几日看到的时候更大了。
男人呵笑了声,“看上去,你比我看起来还要惨些,半夜不睡觉溜达出来,是嫌自己活不到赵来?”
锦鸢皱眉:“你的说话总是这么不饶人么?”
他转过身,视线盯着帐顶,慢慢悠悠道:“放心,赵不来,我比你还着急。大夏皇帝戒备心重,我们异乡人难以打探到京城里的消息。前些日子在沧州时,好不容易买通两个人,让他们帮着打探京中消息,这两日应该就能有音讯了。”
他说得如此置身事外,仿佛被人敲断双腿的不是他,不是疼痛在他身上。
锦鸢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
但眼下,她不得不依靠他。
她要活着,等到大公子来接他们回家。
“我的情况越来越差了,梅姑请来的大夫都说他们治不好我。”
他的视线再度看来。
似乎是在夜里,他的瞳色都不似白日里那般明亮澄澈,像是蒙上了一层暗影的灰,“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这个身子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厉害了。”
锦鸢听出他口吻,心下顿时慌乱。
她声音提高,一字一句逼问:
“是你将我逼到现在这般的!到时候一尸两命,将军不会”
“嘘!”他抬起手,“别说话!”
下一瞬,门外响起梅姑推开门的声音。
在梅姑进来后,看见站在屏风后的锦鸢,吃了一惊,“哎哟,姑娘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息吧,双身子的人最是需要好好休息,晚上睡不好,白日里就会没精神。”说着话,她走到锦鸢面前,悄悄地遮住床上的鲜血淋漓,“二少爷没事,就是挨了族长的教训。小时候他也总挨打,比这回严重的还有呢,姑娘别担心,我会照顾少爷的,快别看了,血淋淋的,没得被吓着姑娘了。”
梅姑默认她是因担心才来。
锦鸢也不解释。
顺着梅姑的话点头,打算回去休息,明日再来问他。
“锦鸢。”
她还未绕过屏风,听见身后的男人唤她。
用字正腔圆的大夏官话。
锦鸢愣了下,不由得停下步子,回首看去。
忽律穆惜盯了她片刻,才将视线移开,话却是对着梅姑说的:“大伯母是善治妇人病,梅姑,明日你回去一趟,请大伯母来替锦鸢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