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也压低嗓音,苦涩地说了一声:“最南防线,龙脉一带,竟也还是妖物在抵挡。”
楚璠不懂,为什么事实摆在他们眼前,这些人还要称妖族为妖物。
她皱起眉头。
他们似乎饮了酒,言语不再有那么多忌讳:“南海向正道求援,你们九阳峰派去多少?”
“三百名弟子,你们呢?”
另一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是百名。”
接着又是饮酒的声音,杯盏重重落在桌上:“修者人才凋零,确实……是无可反驳的事实。难道我人族复兴,竟是奢望吗?”
“天魔不除,人修何谈复兴?”
“难道我们又要去求子微先生……”那人停顿了两息,“可他毕竟也算是妖啊。”
“前些日子不是传来风声,他开启昆仑结界,难道不是为了迎战天魔?”他们好似知道这样私下讨论不够磊落,因此声音极低。
“可他虽身负仙骨,显然却更加亲近妖族一些,人族去拜师,没有一个能成的。那毕方鸟是何等凶兽,他竟敢收为门生。”
“就算身含仙骨又如何,就算仙家遗孤又如何?他怎么说都是个妖!天下人举荐他为正道魁首,难道不怕他帮助妖族崛起,再反攻人族吗?”
“道友,莫再多言,难道除了他,还能再找出一个可以和天魔抗衡之人吗?我们终究还是有求于他的。”
他接着又道:“毕竟子微先生,千百年来,无一丝错处。”
他们在挑拣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在迟疑什么!
楚璠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悲叹又感喟,还有一股充溢在胸中、几乎快要喷薄而出的浓浓的不值。
替子微不值。
轩辕长老之前一直沉默,等到此刻,才讥嘲了一声,玉杖猛地敲击地板,发出一声沉且重的声响。
“哐当”一下,恰好落在她耳侧,楚璠的头发被劲风吹起,又坠下。
杖尾带着刺骨的寒气,犹如刀刃一般抵在她的额上。
“看看你们人修,一群贪生怕死、推诿搪塞之流,口口声声说着正道,满嘴仁义道德,其实刚愎自用,懦弱无能。”他冷冷笑着,视线落在楚璠身上。
“还自私自利。”
轩辕道长蹲下,声音凉飕飕的,刮人耳骨:“你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子微与他的父亲简直是如出一辙般固执,分明能纵横天下,却偏偏安守一隅,还要被人算计。”
“你呢,小丫头,你千辛万苦从蜀山跑到昆仑,要算计什么?”轩辕长老解了禁言咒,阴恻恻地看着她。
楚璠艰难地坐正身子,直视他不掩厌恶的目光。
“我没有要算计什么。”楚璠低声道。
“我上昆仑时,就没抱着还能活下来的想法。您也看到了,我体内鸳花对道长有用,我不会挣扎,不会逃脱,我会安安稳稳地供血,给他疗伤,直到退散魔族,救出阿兄。”
楚璠虽然难堪,但说的都是真心话。
轩辕长老颇有深意地端详她片刻,掌心擦过手杖上的沁凉碧玉,再次启唇轻笑。
“十年前,他以为世间太平,无甚可留恋,妖魄发散,他便想着封印妖身,连伴生鸳花被夺了都没有半点儿追究。”
轩辕长老浓眉倒竖:“旁人当妖主,众妖还不服气呢,偏偏他是个与物无竞的性子,什么都不在乎。”
他重新坐下,枯瘦手指不停地敲打桌沿:“我今日就是要逼逼他,看看他是不是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
楚璠沉默了,窗外投射进来一线窄窄的光,映得她瞳孔明亮,透彻逼人。
她大半个身子蜷缩在黑暗中,单薄无依,唯有眼睛,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