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九思年少成名,京城官宦暗地里争先恐后要跟陆家?结亲,意在早早将九思这个金龟婿给叼在嘴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不?少人?沾亲带故,陆栩生?和程亦安明面上不?好开?罪他们,十分犯难。

这个时候,长公主?出面,放话说九思的婚事必得她做主?,她不?首肯,谁也别想?进陆家?的门。

长公主?将事情揽了过?去。

饶是如此,陆栩生?和程亦安为了躲避风头,这一年跟着程家?回弘农过?年。

过?去那五年,陆家?长辈相继过?世?,程亦安没法去程家?祭祖,夏芙和程明昱的弘农之约也一推再?推。

这一年,朝中事务一了,程明昱便跟皇帝告假,带着阖家?老小回到弘农。

依然是腊月二十五,大?雪如盖,一阵北风呼过?,雪花簌簌从竹叶上扑落,程明昱穿着当年那件旧衫,终于抱着那把焦尾琴踏入绣楼,坐在月洞窗下试琴。

夏芙在屋子里四处转悠,纤手拂过?那两面博古架,那张拔步床,还有那面西?洋钟,一切如旧。

就连月洞窗下那个男人?,也姿容不?改。

程明昱一面弹琴一面问她,“倘若那晚我迈出那步,来绣楼弹琴,会如何?”

夏芙将锦杌挪来,靠在他修长的背身,闭眼听曲,

“没有如果,你不?会来,因为你是程明昱,你不?会踏出那一步。”

克制守诺是程明昱刻在骨子里的性格,也是他迷人?的底色。

婉转通幽,琴音渐入情深处。

焦尾琴上说相思,当年人?面在,仍照晚来春。

这时,窗外的月洞门处,传来一簇笑声?。

只见一双身影从洞门外绕进院来。

程亦安披着一件羽纱缎面的大?斗篷,提着海棠红的裙摆,往雪里踩,身后跟着一半大?的少年,那小少年一身月白皮袍,着鹿绒长靴,追着程亦安,

“娘亲,您快些将那册书还我。”

“你说好给娘亲堆雪人?的,又顾着读书,再?这般下去,你眼睛都要瞎了,来,男子汉说话算数,这儿雪景好,你就在这给我堆个雪人?。”

程亦安将书册背在身后,躲在一棵腊梅后,笑脸贴近冰雪下的红梅,真真是人?面桃花别样?红。

陆九思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脑海里牢记爹爹的嘱咐,要宠着娘亲护着娘亲,小少年望着这一片雪景,十分犯难,

“娘,此地积雪如浮云,时有折竹声?,不?失为一片美景,咱们还是收手吧。”

程亦安指着身前的脚印,耍赖道,“木已成舟,你不?如将这些被?踩过?的雪堆成雪人?,也是另一番风景?”

陆九思想?了想?也对,便开?始认命堆雪人?。

程亦安在一旁帮忙,“九思,你准备照着谁堆?”

“堆个爹爹。”

程亦安笑,“可不?能把你爹爹堆丑了,待会他瞧见定要生?气。”

九思悄悄弯了弯唇,堆了个丑丑的陆栩生?,程亦安见状笑弯了腰,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你爹爹的鼻梁更挺。”

九思只能改。

“手背在身后,更显威武。”

九思照做。

顽皮的女儿,一丝不?苟的外孙。

程明昱和夏芙坐在窗内蓦然失笑。

“安安少时也这般调皮吗?”夏芙喃喃问他,

程明昱收了弦,目光越向窗外,“她虎头虎脑的,可爱得紧,有一回她在学堂偷偷吃糖果,被?我逮了个正着,你猜她怎么着?她竟然将那个糖果顶在脑门,脆生?生?否认,‘安安没有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