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挂断电话,又看了会儿书,然后趴在桌案上,沉沉睡了一觉。

梦醒已是黄昏时分,窗外的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她迷迷糊糊地循着饭菜的香气,沿着走廊往饭厅走,经过客厅,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岚岚,今时不同往日,礼怀已经一飞冲天,不再是当年那个毫无根基的穷小子,你也收收你的臭脾气,不要老是揪着那一点恩情拿捏他。”外祖父语重心长地劝说傅岚,态度和蔼。

白凝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每次回岳家,面对外祖父时,总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一转眼,戏台上的英雄老去,黯然谢幕,新的主角粉墨登场,风头无两,好不春风得意。

老一辈的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眼看强弱易位,便再不对白礼怀多加指摘,每日里装聋作哑,保持着最后一点儿体面。

这也是心疼女儿痴愚,按捺不住一番慈父之心,所以才出口提点。

可惜傅岚依旧沉迷于旧时大梦之中,不肯醒来,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争辩道:“我拿捏他?爸,是白礼怀现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给我难堪!我是不好意思跟您说,您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几个狐狸精吗?年纪越大,越不要脸,玩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小,而且个个都上不得台面……”

“行了!”老人恨铁不成钢,可看着女儿沧桑憔悴的模样,又觉得心酸,“你哭哭闹闹的,除了把他推得更远,还有别的作用没有?”

傅岚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方咬牙放出狠话:“他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写一封举报信递到上面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白凝嘴角微撇,露出一抹讽笑。

傅岚才不敢做这种鱼死网破的事。

她已经做了三十几年的官太太,颐指气使惯了,借着白礼怀的权势,到哪里都有人捧着,那滋味不知道有多快活。

里子是早就空了的,总不能连面子也丢掉。

外祖父气得直敲拐杖,骂道:“傅岚,你是疯了吗?我们傅家现在是一辈不如一辈,你二弟借着礼怀的光,才混了个不错的公职,还有你三弟,要是没有礼怀暗中关照,生意也不可能做得这么顺风顺水,照我说,他已经算是很懂知恩图报的了,你要是……你要是做出那种糊涂事,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爸!”傅岚瞪着眼睛,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站在丈夫那边,“那是他欠我们家的!当初是谁在他妈病重没钱医治的时候,一把掏出十万块钱给他的?又是谁帮他走的关系托的门路,助他平步青云的?如今他从手指头缝里露出那么一点儿,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好好谢谢他?我还嫌他给得太少了呢!”

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大,吵得不可开交。

白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也不耐烦继续听下去,沿着走廊走出几步,折了个弯,站在廊下看雨。

白茫茫的水气弥漫,把一切都渲染得雾蒙蒙的,不时有几滴雨珠,落在阶下渐渐聚起来的水洼里,又弹射出来,溅到她的裙摆之上。

很快,水雾便将睫毛打湿,眨上那么一眨,上面的水泽便沾到眼下,乍一看,好像是她哭了似的。

“阿凝小姐?”一个中年妇人从厨房走出,递给白凝一盘热气腾腾的糕点,“您往里面站点儿,雨大,别淋湿了,马上就开饭,这是刚做好的桂花糕,要不先吃两块垫垫肚子?”

李姨在傅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专门负责照顾外祖父的饮食起居,对白凝很是亲切。

“谢谢李姨。”白凝接过盘子,拿起一块尝了两口,微皱了皱眉。

太甜了。

她不喜欢吃甜食。

晚饭的时候,傅岚没有出席。

外祖父黑着脸,将就着吃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