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一相当排斥的一种情况。
没有足够的良好互动,没有长期的互相理解,就直接这样转化了无缘无故,没有任何支撑的爱情,他认为有点浅薄。
徐放说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开始,他不认为,程一没有体会到徐放口中的香软嫩,他心中是浪涛汹涌的惊怒急,程一唯记得当时他退后数步的脚,踩在了一个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易拉罐上,刺耳扭曲的噪音穿过了人群的起哄声,令程一烦上加烦,讨厌的很。
他想,怎么就这么容易把感情说出口?
好的感情,就应该像他的父亲母亲一样,共同担起生活的风雨,共同体会人生的美好……他平淡又不乏浪漫地这么想着,出了电梯,然后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有打过招呼的,其他楼层的邻居,也有口音陌生,凶神恶煞的外地人,他们脸上有同情,有轻蔑,有唏嘘,有兴奋,见到了程一,他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挟住,程一别扭极了,但这种别扭和今天在学校里的那种不一样,程一的脚步慢了下来,明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每个学生都不会不期待着回家,可他却生出一种恐慌。
好奇怪,离家越近,越能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尖利声音在他们的屋子里叫嚣。
第一眼,他发现家里很乱,地上有碎了的玻璃,他们的全家福摔在了地上;第二眼,看到母亲,母亲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她穿着一条鲜艳的红裙子,一如既往地化着淡妆,漂亮,但此时眼角却模糊了,她像一枝被揉折过的鲜切花,急速地从边缘泛起了颓败的黄。
而后,视线转到那个在他家作威作福,发出尖利声音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极瘦的女人,高颧骨,薄嘴唇,像鲁迅笔下的杨二嫂从书里走出来了,抱着胳膊,张着双脚,真如细脚伶仃的圆规一般。阵阵叫嚣在程一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停止了,此时他们相互打量,女人皱着眉头,率先开口。
“小杂种。”
程一从来没听过这种评价,愣住了。
对于母亲来说小杂种三个字倒像是一个按钮,那么纤薄的身子,在程一的余光里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随后咬着唇,含着泪,毫不迟疑地给了那女人一耳刮子。
现场落针可闻,一瞬间寂静之后是更加高涨的咆哮,来自屋内,也来自外面,程一被外面的人浪挤到母亲身边,再挤到角落,过程中他见到了站在另一边的父亲,心想,原来他在啊,那他垂着头,是不敢望,还是不想望?
他不是傻子,看清了母亲的承受、弱势、挣扎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处在了什么样的现实之中。
每一个梦都有难以自恰的逻辑问题,程一早该想到,他明明姓程,却上了谢家的户口。这个家庭是如此标准而又不标准,他早该怀疑,自己却仍旧被那份标准的美好蒙蔽,他以为顶天立地的父亲原来是个披皮陈世美,姥姥说得没错,他算计、精明、无耻、卑劣,用完美的父亲形象藏了十六年。
那一耳光不止是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也打醒了程一,他彻头彻尾地悟了何为身陷囹圄,当局者迷,何为一枕黄粱,大梦一场。
闹剧以母亲拉下打红了眼的程一落幕。
血、唾液、泪水可以擦干净,但少年的恨,是无法消散的,任凭风吹日晒,磨灭不了一点。他被母亲带走,宿在姥姥家那张嘎吱嘎吱作响的床上,辗转反侧,没有想以后的日子会天差地别,只想当下,当下如何让那个男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程家栋是做钛白粉料生意的,工厂在北方,但这里有门面房和临时仓库,临时仓库里的粉料都是买家订好后运来的,程一想,他可以毁了这些订单,程家栋那么在意他的生意,那就从他最在意的点下手。
他喊了十六年的爸爸被他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