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的榜眼和探花是谁,只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眼球干涩,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叶京华的身影已?经远得有些看不见了。

赵宝珠知道一甲前?三名还要回宫里去?参加晚上的琼林宴。宴上往往有本?次春闱的一众考官,皇子皇孙,甚至还有一些旁的朝廷大员参加。之?后叶京华大概会去?翰林院,圣上对他的青睐有佳,大概一两?年就会放他出来做官。

少爷会去?何处做官呢?赵宝珠想道。不管怎么说,应当都是留在京城做京官的。

他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赵宝珠看着状元游街的人马远去?,怔愣间忽得想起一句诗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这是前?朝一位杜姓诗人之?作,还正好应了叶京华的名讳。

不知为何,想起这句诗,赵宝珠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阵急促的悲伤,仿佛是心尖被毒虫狠蛰了一下,刹那?间疼痛难忍。

短暂的疼痛之?后是一阵更加绵长的失落。

他抬起眼,踮起脚再次隔着人群努力向叶京华望去?,却已?经看不清了。

此时?,墨林偏过头来,往赵宝珠脸上喷了口热气,用力跺了跺蹄子,似是不满主?人一直在原地呆站着。

马蹄掀起灰尘,让赵宝珠猛地呛了口气,拍着胸脯咳嗽起来。

他猛地回过了神?,忽然从方才的失落之?中抽离出来。不、事情?并不是这样。少爷是「冠盖满京华」,他却不是「独憔悴」,他身负父老乡亲的好意一路上京,考上了进士,还被朝廷派了任,如今皇帝需要他到青州去?,做当地百姓的父母官。

考中进士,为民做官,报答父母,不负皇恩。

这是他毕生的愿望,现在终于?有了做官机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又有什么可憔悴的呢?

赵宝珠握紧了墨林头上的缰绳,感?受着其粗糙的表面摩擦在手心。虽他在这几月中随着叶府见识了凡人一生不可企及之?权势财富,但赵宝珠从来都很清楚,自己与少爷终究是不同的,他自有他的去?处。

而无论今后是否还能再相见,少爷都定会明?白的他的心。

赵宝珠最后朝叶京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坐上车去?,正巧是与状元马队相反的方向,一路朝城门走去?。

待出了城门,京城的喧嚣似乎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眼前?只余橙天粉云,两?边儿树林葱绿,京道平整宽阔,没了各式酒肆摊贩、行人过客。春末夏初的风已?然带了些许暖意,夹在着青草的香气扑到面上,十分?清爽宜人。

赵宝珠一人,一马,一车走在官道上,黄昏从身后照来,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

墨林乖得很,不用打也知道加快脚程,溜溜荡荡地走在路上,时?不时?从鼻子里喷出一点儿热气来。赵宝珠摸了摸它脖子上的短毛,闭上眼,细细感?受着春风中若有若无的香味,只觉心胸开阔,仅存的那?点郁气也消散了。

走出去?数里地后,赵宝珠才回过头,朝身后望了一眼。

京城背着光,城墙的轮廓成了一片黑影,磅礴而巨大地盘踞在土地之?上。虽已?在其中住了许久,但猛地从外边儿这么一看,赵宝珠依旧为京城之?巨大而感?到惊讶,正如他初来乍到之?时?,认为这座繁华的城池像是头笼中的巨兽。

他在京城数月,兀自想起,却宛若数年一般。

南柯一梦,终有梦醒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