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臣的老家,若是柴火不够,冬天是会冻死人的。为了节省柴火,有些时候整个冬天都洗不了几?次澡……等到开春才能去附近的小溪里,我跳下去,溪水还是冰冷刺骨,只?能很快地洗完”
陈真说起?这些时,神情中有着些许怀念,却没有感伤。童年?的清苦拮据被时光蒙上了一层薄纱,艰苦和伤痛似乎都消失了。他说了一会儿?,忽然顿住了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赵宝珠笑了笑:
“大人,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赵宝珠的神情有些复杂,闻言他摇了摇头:“不,一点儿?也不多。” 他回过头,敛下眼:“我也是苦出身。”
“是吗?” 陈真亦不是个爱四处打听的人,因而不知道赵宝珠的身世,他想了想,才恍然道:“哦……微臣是听说过,太子殿下是在益州被找到的。”
陈真看着赵宝珠,转而有些艳羡地说:“大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小地方来的,倒看着像是金贵人家的公子呢。”
陈真这话说得真心,赵宝珠长相好,皮肤光滑又细致,一头秀发乌黑油亮,从外表上来看跟成他们这些成天为生机奔波,弄得灰头土脸的人很不一样。一看便?知是有人精心照料伺候着的
谁知听了这话,赵宝珠面?上的神情更加复杂。
陈真见状,有些不安道:“大人,可是我说错了话?我口角笨,不会说话……大人别放在心上。”
赵宝珠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只?是忽然意识到,若是没有遇见少爷,他或许就是下一个陈真。陈真也是进士出身,于公务亦是勤勤恳恳,一路自地方被提拔至中央,也许元治帝也曾希望他能给腐朽的吏部和官僚体制带来一些变化?。可陈真却因在京中没有姻亲关系,而落得了个被他人排挤,被边缘化?,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干的下场。
明珠就此蒙尘,赵宝珠想到。他胸中若有千吨重石压在心头,想起?之前右侍郎说得话,咬了咬唇光靠他自己还是不行,还是得想出个于日后?万年?有益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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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赵宝珠随吏部左、右侍郎一起?上朝。
为了迎接太子归朝,元治帝辍朝了大半个月,待太子将要紧的朝臣接见了个遍之后?,才重新开朝。
由此也可见得皇帝对太子宠幸之深。
赵宝珠是个五品官儿?,只?能堪堪站在百官的最后?排,基本往后?面?退半步,就会走到殿外。趁着元治帝还没来,赵宝珠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叶京华他站在户部尚书良康身后?,长身玉立,头戴乌纱帽,倒是很有官员的样子。
赵宝珠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微微平复了些许,恭敬地低下头等着开朝。
不出半刻,殿堂外边响起?了夏内监尖细的声音:”皇上,太子殿下到”
刹那间,殿上的气氛为之一震,百官纷纷朝金殿最前方投去目光。赵宝珠也跟着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向前往去,便?见一个着玄赤双色龙纹盘云袍,头戴九珠朝冠的青年?人跟着元治帝走进来。
来人正是太子。
赵宝珠的眼眸亮了亮,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太子的面?孔,却只?能看见男子虎虎生威、大步流星地从大殿左侧走到元治帝下手第一位,留给百官一个高大的背影。
赵宝珠看着那抹背影,脑子里却想起?从前在乡间小路上走着,不经意间看到’铁牛哥’在远处的田地里辛勤劳作的背影。
他盯着远处太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那股沉稳与坚定依旧在,但?独属于’铁牛’的憨厚似乎被洗去了,取而代之的一股矜贵却冰冷的气质。
赵宝珠想起?了最初见到叶京华的时候,他身上也有股倦怠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