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衔月对着张复弦启唇欲说什么,最终只余质问:“为什么?”

张复弦不语,不动的神情,在飞雪中显得格外冰冷。

莺然想,不知他在想什么。

赵衔月气急,急快地向张复弦走了两步,怒道:“她不是你的妻子吗?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你找了她八百年,如今她就在你面前,你得偿所愿,你在犹豫什么?”

“你当初,不是为了她入的魔吗!”

张复弦满目平静,反问赵衔月:“与你何干?”

赵衔月一愣。

张复弦似在思量。此刻终于思量罢,收刀,向弦花靠近:“我们当然能一起回家。”

“你的身体,我一直都用寒极棺好好养护着。这八百年来,我亦日复一日地在寻找复生你的方法。如今我已有头绪,虽不知成果如何,但就算失败也没事,你不用害怕。”

“如今,我是拔狱谷主。以后,无论你生也好,死也罢,你都会是拔狱谷主夫人。”

弦花背对着他,始终没有看他。

他脚步轻快,离弦花越来越近:“你现在太虚弱,不宜长久现身人世。有什么话,随我回去再说,好吗?”

弦花不为所动。

就在张复弦离她还有十步之远时,她忽开口,不死心般问道:“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张复弦脚步慢慢顿住,终停在了离她八步远处。

他道:“弦花,八百年过去了。”

弦花:“我知道。”

他道:“八百年太久,这世间很多事都会变。你可能想象不到,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又做过什么,你现在同我说这样的话……”

他笑了。

笑得像莺然梦里那位苍老的张杏生面对自己妻子,满面无奈的模样。

却又有什么变了。

他道:“你还和从前一样天真。太多话不便为外人道,咱们回去,好好谈一谈。”

弦花轻声问:“既然你不愿和我回家,我又为何要跟你回去?”

张复弦蹙了眉:“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死的吗?是玄道坑杀了你。”

赵衔月早有听闻,并不惊讶。

关熠亦然。

六名阴阳道修像看大戏般吃惊。

弦花:“所以呢?”

张复弦:“你问我所以?”

弦花:“所以,我就也要和你一起,去杀尽天下玄道修士吗?”

张复弦:“你不必杀他们。”

弦花忽颤了声:“可你要杀。”

张复弦轻笑出声,似无意间夹带讥讽:“你还是那样心地善良。纵使玄道欺你,你依旧心慈手软,不愿离开玄道,不愿离开安城。”

“我是怕你……”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雪,叫人险些抓不住。

张复弦盯着她始终不肯转过来的身影,沉声道:“你怕我什么?怕我会伤害你吗?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拔狱谷主夫人!”

“我怕你……被人欺负。”

弦花像孩子般捂住眼睛,身子微微颤动,“外面那样乱,你只是一个年老体弱的医修,我们离开了安城,该去何处安家呢?旁人欺负你怎么办?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啊!”

天地恍惚,倏然一静。

只听雪中,有鬼低低抽泣。

“我怕你成了魔,杀了这么多的人,仇家无数,终有一日……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下十八层地狱,魂飞魄散,没有来生啊!”

张复弦嘴唇动了动,终是不语。

弦花深吸口气,抹去脸上痕迹,放下手,轻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