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住在西庭湾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很好。

他好像能明白了,为什么向往自由的她在一念之间改变了想法。

叶女士的状况时好时坏,情况坏的时候,眼前人是谁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情况好的时候,就好像是恢复了记忆一般,她问却盏怎么哭了,因为什么哭,却盏什么也没说,双手把她抱在怀里直掉眼泪。

她在她怀里哭了好久。

Tag和Nacht醒了也都双双跑过来蹭妈妈。

叶女士患了病,却盏每次到小洋房和小老太太说话聊天儿,除了提醒她吃药,也会帮助她做一些预防,增加记忆和动手能力。

可,病症已经患上了,入了骨髓,就算吃药、预防这些也都只是缓解。

叶簪琳好像知道自己病了,她总是记不清楚要找的东西放在哪儿,女儿和外孙都说自己没什么事,有时候偶尔忘事很正常,那次,记不清楚却盏的电话号码,她就已经察觉到。

果然还是人老了。

幸然,看她的外孙女结婚成了家,结婚对象是她这辈子最真挚昔日好友的外孙,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也就放下了,剩下的时间,看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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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西庭湾之前,却盏说想先去华观邸,也就是谢父谢母居住的地址。

谢弦深带她去了,没问原因,到地方才知道她要向母亲请教甜点做法。

今天外婆提到白兰酥,却盏深凝,白兰酥其实是外婆喜欢吃的,她看外婆吃得开心,小时候,自己也要抢着吃。

以前都是外婆给她做,她也想为外婆亲手做一次。

她在整个却家最受宠,父亲、母亲、叔父、叔母,还有外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长辈们将他们对孩子的爱全都奉献得毫无保留。

她也被养得很好,小时候,吃穿住行、教育素养等等都为她铺好路,她在这样的精英家庭中长大,反而并未像恃宠而骄的纨绔子弟那般,她知礼法,懂德馨,唯一便是被宠到骨子里的子辈,十指不沾阳春水。

台面上摆放着各种做白兰酥的食材,却盏看着教程一步步弄好,该做哪个步骤就做哪个步骤。

“却盏。”

谢弦深提醒她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件事情可以放在明天再做,可她不听,一个劲儿地执拗想把白兰酥做好。

“别叫我,我俩的账还没算呢。”却盏冷声回。

她正在严格按照步骤进行,心无旁骛的神情,也最烦被别人打乱,偏偏谢弦深叫她的名字,却盏只觉得耳边落不得清净。

“你想怎么算账?”谢弦深说:“两个人一起应该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点,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

她拒绝得斩钉截铁。

在转身之际,谢弦深就站在她身后,却盏听他走路悄默声儿的,几乎没声音,心被吓了一频,手里端着的食材一瞬间掉地,全洒了。

正巧腿侧开着的储物柜门没关,她退身,又被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满地狼藉,再加之柜门的扶手长了根刺,划了她腿侧一道,疼感直击神经线。

却盏委屈得不行,“你干嘛……!我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不用你帮忙,你还非要来……呜呜呜你别管我……”

她坐在地上双手环紧膝盖埋头,无心去管腿侧正在下淌血液的伤,声腔浅浅抽噎着。

其实,让她濒临崩溃的真正原因是外婆忘记她,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被遗忘,梦里,她总是想,想这个情况很多次,次数多了,心里应该会有勇气面对。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她努力伪装好的情绪、心神,全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