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沅兮自然知道。

可江聿琛不是别人，是与她朝夕相处五年，甚至愿意豁出命相护的人。

这张皮囊下的灵魂究竟是不是他本人，苏沅兮比谁都清楚。

“你不是他。”

江聿琛唇角的弧度依然柔和，“我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苏沅兮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清清淡淡的，仿佛能望进他灵魂深处，“不管是谁，都不是三年前的江聿琛。”

更不是她曾经的师兄。

江聿琛敛眸，脸上的薄笑渐渐褪去，“没错，你的直觉很敏锐。”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三年前，我受到脑外伤，被诊断为海马体受损，忘记了从前的很多事，现在仅有的记忆都是这三年里的。”

听他用波澜不惊的语调道出这些话，苏沅兮只觉万分可笑。

“那你还叫我小兮，费尽心思地利用交流会引我来见你？”

江聿琛的目光定格在苏沅兮脸上，“我看过你的照片，潜意识告诉我，我们之间应该有很深的羁绊。所以我才想找到你，试图唤起过去的回忆。”

苏沅兮垂下眼帘，错开和他相视，“你想知道什么？是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些只有我一个人放不下的过去？”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听。”

苏沅兮笑了，荒凉的眼底满是自嘲，“好，那我也不瞒你。当初你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失踪的，为此我自责了很久很久。尽管我明白，就算你不来找我，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我为所有队员立了墓碑，每年的忌日都去看他们，明知你生还的希望渺茫，却还是固执地不肯加上你的名字。我像个傻子一样逃避现实，戴着你送我的护身符不离身，甚至在每个梦回的深夜，不止一次地想过一了百了……”

结果呢，她的自责和难过换来的又是什么？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忘记了，还是以这种荒诞的方式重新出现？

话音落下，苏沅兮别过脸，一滴眼泪划出眼眶，无声地坠落在衣襟上。

她的神情依旧淡漠得可怕，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江聿琛的胸口猛地抽了下，仿佛麻木许久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丝丝缕缕的痛意席卷全身。

他在心痛，方才的每一个字，都像凿在他的心尖。

脑海里挣扎着涌出几个陌生的画面。

他牵着眼前的女孩，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说以后自己会保护她……

于是，江聿琛也抬起了手，想和记忆中那般地，替苏沅兮拭去泪水。

可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脸颊，苏沅兮已经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江聿琛的动作僵在身前，深入骨髓的疼痛愈发叫嚣得厉害。

苏沅兮擦干脸上的泪痕，明明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可她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天际传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江聿琛按捺着胸口的晦涩，低低缓缓地道，“小兮……”

“别这么叫我！”苏沅兮近乎失控地打断他，眼神里充斥着抗拒。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此情此景就是与江聿琛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看过苏沅兮从前的许多照片，即便不记得了，也深知这个名为小兮的女孩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照片里她会对着自己笑，会用最纯粹最信赖的眼神看他。

而不是像现在，恍若对待着一个陌生人。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江聿琛朝苏沅兮走进了些，眉眼恢复了温淡，“知道你有很多的怨怪和不解，想问什么就问吧，能说的我都不会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