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浑身都在发着颤,愤怒,恐惧,绝望,以及后知后觉的懊悔侵蚀着她。

她必须要逃出去,见到刕鹤春,告诉刕鹤春一切。

今生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一定会有应对的办法。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雨水愈发汹涌。

折绾双腿轻薄的裤腿早已被乱枝刮坏,裸.露出的小腿上全是血痕。

她并不勇敢,也没有冷静强大的头脑来思绪自己究竟如何才能逃脱。

她恨自己无能,事到如今竟连半点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她快要扛不住了,耳边不知是真实的还是幻听的,不断有追赶的脚步声逼近。

她被抓住就完了。

她会被杀的,那些被隐瞒的真相再隔一世也仍旧无法被人知道。

刕鹤春的性命,战场上十万将士的性命,重来一世竟是依旧无法改变吗?

在她极度疲惫和绝望之际,两世的过往幻觉一般地飞快在她脑海中闪现。

初嫁刕鹤春时,她端坐在喜榻上紧张地垂眸搅着手指。

是那双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掀起她的盖头,她头一次离那个以往仅能远远观望的男人那般近。

除夕飘雪,多日独守空房,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却还是在看着万家灯火阑珊时,心中不由孤独惆怅。

灯笼下,是刕鹤春一路风尘仆仆赶回的身影,她以为时间早已过去许久,她该是已经记不清那一刻的感觉了。

此时竟是清晰看见了自己眸中瞬间被点亮的灿光,欣喜地大步迎上,一颗飘荡不安的心就这么沉稳了下来。

最后一次见他,他对她说:“对不起。”

这声临别前的道歉不知包含了他怎样的情绪,又是在为什么事而道歉。

但她未曾问过,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再见,冰冷的尸体已无法给她答案。

飘雪的冬季再没有那道陪她坐在暖炉前安静烤火的身影。

彻夜点燃的烛灯也没有晚归的男人悄然替她吹熄。

前世临死前她问陈颂知:“你可知将军当初为何要娶我为妻吗?”

混沌不清的视线里,陈颂知薄唇翕动,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认真且沉重地替刕鹤春向她转达他真实的心意。

但她听不见,逐渐连看也看不清了。

眼前彻底被一片黑暗笼罩,直到死也未曾知晓真正的答案。

“找到了!在那,抓住她!”

“不留活口,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杀了她。”

折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体力已然到了极限,不断流血的双腿发出抗议的刺痛,令她几乎无法再抬起半步。

但真正让她停下的,是前方截断山路裂开的一道山谷。

山谷内水流急湍,即使会水,从这样高处跳下,只怕也砸得浑身无法在水中游动分毫。

折绾颤抖着身子,恐惧的眼眸被大雨淹没,看不清眼前提刀向她逼近的人,也看不清前方山谷下急湍的水流。

折绾还有些不明所以,喜婆便先一声不满的轻哼,道:“唉,还真是头一次见了,将军此前便说,夫人年纪小,不懂处理府上事务,他也觉着此事甚是麻烦不想叫您劳累,让我省了这段,您闲散过日子就行了,将军就是太过宠溺了,这一家主母怎能不管事,夫人也定是会因此不满的,没曾想夫人您还真无此意呢?”

折绾迷茫地眨了眨眼,也不知刕鹤春怎会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的确是不想的。

那前世呢,难不成也是刕鹤春刻意为之?

短暂沉默时,喜婆身后有个性子跳跃的小丫鬟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补充道